她含泪笑着,心中满是这一生都求而不得的悲凉和无奈


  第一章自尊

  桐城。

  已是深秋,天空下着细雨,冷风打在身上刺骨异常。

  蔡思雨顶着一头杀马特红发,蹲在雨里。

  她手里正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医院检查单,上面写着:特发性肺动脉高压。

  她面无表情的看了许久,才将其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这时。

  不远处,一家高档律师事务所门口陆续走出西装革履的人,蔡思雨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耀眼的鹿亦尧。

  她立刻往嘴里丢了颗糖,才冒雨跑过去。

  鹿亦尧一出来,就看到蔡思雨穿着条破洞喇叭裤,一头红发朝着自己而来。

  同行的律师忍不住打趣:鹿大律师,你的小跟班又来了。

  听了这话,鹿亦尧立刻黑了脸。

  蔡思雨一身湿漉漉的站到他面前,带着鼻音的声音有些兴奋:小叔,我辞职了,以后我可以每天接你下班。

  说着她又将一直护在怀里的礼盒递过去:这里面是你最喜欢吃的青蟹,我特地骑车去城南买的。

  城南到这里骑车最少也要一个多小时,这青蟹还不便宜,几乎用光了蔡思雨半个月工资。

  鹿亦尧怒却看也没看一眼,冷淡道:不必。

  话毕,他扭头就走了。

  蔡思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不在意,追上前。

  鹿亦尧刚发动车,蔡思雨就拉开了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她快速将安全带系上,无赖道:小叔,我在楼下等了你四个小时,你可不能这么绝情啊。

  谁让你等了?

  鹿亦尧一句话堵的蔡思雨不知道怎么反驳。

  她傻傻一笑:小叔,你不愧是律师,我说不过你。

  鹿亦尧剑眉微皱,本想赶她下车,但见她浑身湿透,不悦的将暖气打开。

  蔡思雨将这一幕看在眼底,身上的寒冷仿佛都被驱散了。

  她知道小叔是个好人,就是嘴硬心软。

  车辆缓缓驶离,蔡思雨看着鹿亦尧的侧脸,想起那张诊疗单,几次想告诉他自己的病。

  可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小叔又不是医生,告诉他,他也不能延长自己的命,何必让人担心

  以前,蔡思雨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可这一路,她却从未有过的安静。

  鹿亦尧开着车,他从后视镜看向蔡思雨,就见她的脸很是苍白。

  收回视线,他将车停在了蔡家门口,声音淡漠:下车,以后不要再去事务所外等我。

  蔡思雨听到此话,却固执得坐在车上,不肯离开:为什么?

  鹿亦尧对上她那张与年纪不符的打扮,没了耐心。

  长腿迈下车,几步走到副驾驶旁,一把拉开车门,下一秒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其直接拖出车。

  蔡思雨还想钻进去,可紧接着鹿亦尧一句话让她僵在了原地。

  我丢不起这个人!

  蔡思雨怔在原地,待回神,鹿亦尧的车子已经驶出了她的视线。

  她缓缓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破旧的衣服,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

  站在雨里,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踏进了被称之为家的房子。

  刚进门,蔡思雨就生生挨了继母陈慧一巴掌。

  不去接小依就算了,还到现在才回来!

  蔡思雨没有吭声,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双眼,让人看不到她此刻所想。

  陈慧依旧不依不饶,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蔡思雨正要爬起来,一张红色的请柬直接从她脸上划过。

  请柬一角将蔡思雨的脸划了一道口子,但她觉得这疼痛远不及那方方正正的红纸刺的疼。

  鹿亦尧昨天送来的,他很快就要结婚了。

  第二章配不上

  漆黑的房间里,蔡思雨孤独的蜷缩在角落,看着手中鹿亦尧的结婚请柬,眼尾发红。

  在她心底鹿亦尧是一束光!

  曾照亮了她整个青春岁月。

  如今这束光好像要没了

  她想起十五年前,第一次见鹿亦尧的时候。

  那时,鹿亦尧还才十六岁,高高的个子,穿着白衬衫很是斯文。

  鹿亦尧是舅舅远方亲戚的朋友,别人叫他小叔,蔡思雨也跟着叫小叔。

  当时他看着蔡思雨一个人被打,在角落罚站,伸手给她擦着眼泪,还递给了她一颗糖果。

  然后说:小姑娘,吃了糖,就不痛了。

  这句话,蔡思雨一直记在心底。

  可现在不管她往嘴里喂多少颗糖,心底还是疼。

  蔡思雨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她伏在满是淤青的双臂间,眼泪忍不住滑落。

  夜深。

  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悄声离开家,踉跄着一步步走到鹿亦尧家门前。

  敲门声吵醒了睡梦中的鹿亦尧。

  他不耐烦地开门,就见蔡思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狼狈的站在门外,眉头下意识皱起。

  你这么大人了还找别人打架?!他声音冷沉,眼底的厌恶不言而喻。

  蔡思雨却不在乎,朝他靠近几分:小叔,你要结婚了吗?

  鹿亦尧闻言神情微变,不明白她为什么大半夜跑来问这种问题。

  他的无言让蔡思雨的安全感开始消散,她哑声又问:那我以后还可以接你下班吗?

  鹿亦尧被她问的心烦,就要关门:出去。

  蔡思雨却猛然扑进他怀中,死死的抱住他:小叔,我不会再惹事,也不会再让你生气,你不要结婚好不好?或者或者迟点儿结婚?!

  她说着话,近乎祈求。

  鹿亦尧皱眉,一把将蔡思雨扯开,丢了出去:我这儿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嘭的一声,蔡思雨被隔绝在外。

  随着那决绝关门声,蔡思雨缓缓蹲在地上,隐忍了许久,胸口的疼痛迫使她张着嘴大口呼吸着,眼前的晕眩感差点让她栽倒在地。

  她颤抖抱住自己,想要痛觉减轻。

  可这时,一辆跑车飞驰而过,路上的积水泼了她一身。

  跑车上住在附近的几个纨绔子弟看见她,掉头过来,哄笑着。

  红发妹子又来鹿大律师这儿当保姆了?

  高中都没毕业,人家鹿律师能看上你?算了吧!你就算把心掏出来给他,他都嫌臭!

  蔡思雨眼眸一震,似是被人戳中了心中伤口,捡起路旁的石头朝着那辆跑车砸过去。

  一时间,车喇叭震响连天。

  房内鹿亦尧听到声音,再次下楼,将门打开,就看到蔡思雨竟然与几个纨绔子弟扭打在了一起!

  蔡思雨!你到底还要闹多久!?他沉声道。

  蔡思雨听到鹿亦尧的声音一下子止住了手。

  而那几个纨绔子弟看到鹿亦尧,火速跳上车驰骋而去,只留下一身泥水和伤痕的蔡思雨。

  蔡思雨无措的看着鹿亦尧,压制住胸口的疼痛,解释:他们说我高中毕业配不上你,还说

  话未说完,鹿亦尧冷言将她打断:你确实配不上我!

  第三章喜欢他

  蔡思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鹿亦尧家的。

  她拖着一身泥水,不知该去何处,脑海中都是鹿亦尧那句话:你确实配不上我。

  她望着微微亮的天空好一会儿,才抬起僵硬的腿踉跄着去到一破旧小区里。

  走至一间大门敞开的石棉瓦屋外,一略微佝偻的身影正在站在屋里擦着桌子。

  蔡思雨眸光流动,缓缓走进去轻唤一声:奶奶。

  蔡奶奶抬起头,见是蔡思雨,浑浊的目光中满是惊喜。

  但看到她一身泥水,忙拿过一旁的毛巾替她擦着,心疼问:思雨,你这是怎么了?

  蔡思雨握住她枯树皮般的手,不愿透露一丝委屈: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快坐。蔡奶奶拉着她坐了下来,爱怜的抚着她略微苍白的脸,怎么瘦了这么多?

  蔡思雨没有回答,望着墙上奶奶和爷爷的合照出了神,喃喃问:奶奶,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必须要有配得上对方的学历?

  蔡奶奶闻言,似是知道她的心事,轻轻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

  思雨,你喜欢小鹿,就像奶奶喜欢给你做饭,别的女孩喜欢漂亮衣服。

  只要这个喜欢能让人变得开心就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蔡思雨听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点头。

  她在奶奶这儿待了许久才离开。

  出去小区时,报刊亭旁,一本鹿亦尧为封面的访谈杂志吸引了蔡思雨的视线。

  蔡思雨将其买下,小心翻看着,当看到其中择偶标准时,那个答案立刻抓住了她的心。

  黑长发,健康积极,温柔善良。

  蔡思雨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垂在胸前的红发

  

  晚上,律师事务所。

  鹿亦尧忙碌了一天,正欲下班回家,却突然被一抹白色的身影挡住。

  小叔!

  蔡思雨穿着一身白裙,局促地站在他面前,双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

  我这样好看吗?

  鹿亦尧就看蔡思雨一头红发,不知何时变成了黑长发,白色的连衣裙,不施粉黛的脸清秀可人。

  他眼底惊艳一闪而过,却只是冷淡道:这样比较适合你。

  蔡思雨心底喜悦顿时遮盖不住,忍不住像小时候去挽住了他的胳膊:那我现在是不是不丢你的脸了?

  鹿亦尧看着她依旧吊儿郎当的样子,将她的手直接掰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说完,他转身离开。

  刹那间,蔡思雨眼中的笑一下僵住。

  她低头看着自己现在的装扮,不明白还有哪里不对!

  眼看着鹿亦尧的背影越来越远,她鼓足勇气,朝他大喊:鹿亦尧!我喜欢你,你和我在一起好吗?!

  随着她话音落下,四周的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可她却浑不在意,说完心底的话,觉得全身都轻松了。

  鹿亦尧眼底一派冰寒,他快步走回一把将蔡思雨拽上车:疯了吗,你当自己是孩子?

  蔡思雨没有防备,被丢上车,鼻腔忽然一股湿粘涌出。

  鲜红的血汩汩流下,刺得她双目胀痛,她知道她的病发作了。

  鹿亦尧惊愕的看着她:怎么了?

  特发性肺动脉高压病。蔡思雨忍着突至的心痛,一把抹去人中上的血,麻利的动作丝毫没有让鹿亦尧觉得她生了病。

  医生说我只能活半年了,小叔,你和我谈一次恋爱吧,就谈半年。蔡思雨说着话,澄澈的眼眸望着他,生怕他拒绝。

  岂料鹿亦尧嗤笑一声,眼中无半分信任:混了几年,脸皮倒是越混越厚,撒起谎来都这么从容。

  蔡思雨长睫颤抖,看着鹿亦尧鄙夷的目光,心脏的疼痛感一下翻了数倍。

  车停在蔡家门口。

  蔡思雨被鹿亦尧扯出车中,就听他说:这是最后一次送你,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

  蔡思雨喉咙像是被一根针堵住了一样,她试图去抓鹿亦尧的手,而男人却一下躲过。

  她的手顿时僵在半空,许久才扯出一抹苦笑。

  小叔,我好想回到小时候,那时候你会牵着我的手,还会给我买糖吃

  鹿亦尧听着她自言自语,没了耐心。

  只说了一句:我们都长大了。

  而后,他上车离开。

  蔡思雨看着他的车从眼前离开,忍不住追上去:小叔我没说谎,我真的

  生病了几个字,她还没说出口。

  身后一个人凶神恶煞的看着她。

  嘭!巨大关门声,鹿亦尧下意识看向后视镜。

  公路上已空无一人,只有棍棒落在身上的声音隐隐从门缝中传出来

  第四章她不值得

  蔡思雨躺在地上,痛苦的卷缩成一团,棍棒一下下地挥向她。

  蔡父的谩骂萦绕在她的耳边,而她浑浊的目光却只是紧盯着那扇门。

  可直到意识模糊,那扇门依旧紧闭着。

  咔哒一声,大门突然开了。

  蔡思雨喘着粗气抬起眼,眸光一亮:是鹿亦尧吗?

  老,老蔡老太婆出事了

  陈慧眼神一片慌乱,白色的上衣带着点点血迹。

  不是鹿亦尧,蔡思雨正失望闭眼之际却又因陈慧嘴中老太婆三字紧绷起来。

  怎么回事?蔡父收了棍子,不耐烦的问道。

  蔡思雨拼命撑起身子,咳了一口血踉跄的冲了出去。

  死丫头!给我站住!

  蔡思雨捂着剧痛的肩膀奔跑在小路上,心脏的病痛像是一颗拦路石,绊的她狠狠的摔在地上。

  奶奶她呜咽着,强迫自己站起来。

  她不能让奶奶出事,决不能!

  等到了奶奶的住处时,她愣住了。

  几个小时前还安慰她的奶奶此时躺在地上,身下全是鲜血。

  蔡思雨所有的疼痛好似都被眼前这一幕夺走了,她红了眼扑上去:奶奶

  邻居听到蔡思雨的呼救,帮忙打了120。

  救护车呼啸而过,蔡思雨紧紧握着奶奶的手,泪如雨下。

  直到要进急救室,她才不得不放了手。

  蔡思雨靠在墙边,缓缓滑落蹲在地上,眼泪爬满了脸。

  奶奶是她心中唯一残存的亲情,没了奶奶,她就是个真正的孤儿了。

  整整两个小时,医生才从里面出来。

  老人家伤及肝脏,又失血过多,虽然抢救过来了,但还是要去ICU观察几天。

  看着昏迷中的奶奶被推进ICU,蔡思雨心中止不住的心疼。

  陈慧打她,她认了,可是奶奶已经快八十岁了,她怎么下得了手!

  她的眼眸渐渐染上了一层恨意,双拳缓缓紧握起来。

  第二天傍晚。

  鹿亦尧从公司回家,正为蔡思雨没有去公司等他感到放松时,却在家门外看见了蔡思雨。

  嘴中无情的话因蔡思雨满是伤痕的脸卡在喉中。

  鹿亦尧蹙着眉,半晌才道:你又来干什么?

  蔡思雨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目光切切:小叔,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想了很久才决定来找鹿亦尧,他是律师,而且就算他不喜欢她,两人好歹也认识了十多年,不可能见死不救。

  什么事?鹿亦尧声音冷淡。

  帮我打官司。蔡思雨看着他冷漠的样子,心中没了底。

  鹿亦尧打量了她一下,嗤笑出声:你是跟哪个混混打红眼了,还是混到被别人告了?

  蔡思雨眼眸一震:我

  另外,你有钱请我做辩护律师吗?鹿亦尧拒绝的意味不言而喻。

  蔡思雨捏着空荡荡的裤兜,心中一阵悲凉。

  鹿亦尧的话堪比蔡父的棍棒,但这一下砸在了她的心上,力道也更甚。

  要是我真的要坐牢,你会替我辩护吗?不知怎么的,蔡思雨突然问了句。

  鹿亦尧看着她哀戚的目光,心中烦闷:不会,因为不值得!

  第五章堕落

  不值得三个字就像压在蔡思雨身上的巨石,差点让她在鹿亦尧面前倒下。

  良久,蔡思雨低下了头,自嘲一笑:是吗?

  她后退着离开鹿亦尧,随后抬起头强扯一笑:小叔,那这几天我就不来帮你收拾房子了。

  话毕,她转过身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望着她有些颤抖的背影,鹿亦尧心中的烦躁就像是被催发了一般。

  他阴沉着脸解下领带,扭头进屋。

  屋子里干净整洁,蔡思雨从前都是三天来打扫一次,虽然他觉得并没有这个必要,但蔡思雨偏偏乐在其中。

  茶几上还放着胃药和维生素,全都是她放的。

  鹿亦尧坐在沙发上,靠在沙发背上歇了会儿,脑子里尽是蔡思雨离开的背影。

  哐的几下,鹿亦尧突然将药全部扔进了抽屉,目光复杂的仰头喝了口水。

  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死心,他不明白,蔡思雨倒底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

  被余晖笼罩的客厅分外寂静,鹿亦尧看着蔡思雨离去的方向出了神。

  另一边,身无分文的蔡思雨陷入了巨大的困难中。

  一是奶奶的巨额医药费,二是请律师的费用,哪一个她都无法拿出钱来。

  万般无奈之下,她去了高级会所中当陪酒。

  整整一周,蔡思雨化着浓妆,穿着紧身短裙和黑色丝袜,看着一个个大肚便便不停给她灌酒的中年男人,从最开始抗拒到最后麻木。

  鹿亦尧很讨厌会所的风月气息,但为了公事又不得不踏入这个满是酒气的包厢。

  一中年男人醉的七荤八素迎着鹿亦尧,随后对靠在一边的蔡思雨喊:小蔡,来给大律师敬酒!

  蔡思雨醉醺醺的直起身,端着酒杯对着鹿亦尧笑道:律师律师好,我敬你酒,你帮我打官司。

  这声音像是炸弹爆炸在鹿亦尧脑子里!

  鹿亦尧抬头就看见打扮妖艳的蔡思雨,面色一沉,一把抓住摇摇晃晃的她,借着大屏幕的光看清了她酡红的脸。

  胸口噌的冒上了一把火,鹿亦尧紧紧揪着她的手臂,将她从包厢中拽到无人的走廊处。

  你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鹿亦尧怒视这她,他知道蔡思雨叛逆,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来做陪酒女。

  看着她一身黑色的紧身裙,披着黑色的波浪卷发,目光迷茫再想到刚刚包厢中那几个男人,鹿亦尧恨不得打醒她。

  蔡思雨眯着眼,似是认出了他。

  小,小叔。她嬉笑着靠了过去,高跟鞋加上醉意让她难以站稳,你来了啊。

  鹿亦尧推开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蔡思雨,你还要不要脸?

  蔡思雨踉跄了几步,一手扶着墙,双目游离在意识以外:脸?

  她突然笑了出来,葱白的指尖指着自己胸口:我,只想要命呃,要我和奶奶的命。

  即使是醉了,她却还能感觉到心在隐隐的疼痛。

  鹿亦尧只当她在说醉话,一脸深恶痛绝:你真的没救了。

  他转过身,不愿再多看蔡思雨一眼。

  蔡思雨喘了口气,看着那熟悉的背影,突然扑上去死死抱住,用着哭腔唤:鹿亦尧,鹿亦尧不要走,别丢下我

  鹿亦尧身形一怔,蔡思雨从未这么叫过他,这几声软软哀切竟让他一时间忘了去挣脱。

  直到同行的人看到后打趣:怪不得鹿律师还单身,原来是把小情人藏在这儿了。

  这一句话让鹿亦尧羞愤不已,掰开蔡思雨的手,一把将她推开。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连一个眼神也没给摔倒在地的蔡思雨,毫不留情转身而去。

  鹿亦尧蔡思雨伏在地上抽泣着,散乱的黑发黏在满是泪水的脸上。

  两天后。

  蔡思雨面容憔悴,背着包走进一家没有鹿亦尧的律师事务所。

  她从包中掏出一叠钱放在律师面前,语气疲倦但坚毅:请帮我打场官司。

  第六章如果她不在了

  蔡思雨提供的资料没有目击证人,受害人也还在昏迷。

  陈律师表示控告陈慧成功的几率并不大,除非奶奶醒过来亲自指证她。

  纵使这样,蔡思雨还是与陈律师签了合同,由他受理此事。

  鹿亦尧家外。

  蔡思雨踌躇了片刻,才小心的掀开门口的地毯。

  一把钥匙明晃晃的躺在地下,鹿亦尧没有把它拿走,她松了口气。

  晚上六点半。

  鹿亦尧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扑面而来的饭香让他怔在原地。

  出来。他声音很轻,却带着难以抗拒的压力。

  蔡思雨围着围裙,从厨房中探出身来咧嘴一笑,声音清亮:你回来了,饭马上好了。

  鹿亦尧突然愣住了。

  她黑发松松绑在脑后,一身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温婉贤淑,简直与从前判若两人。

  瞥了眼不知何时又回到茶几上的胃药,鹿亦尧神情复杂:我说过你不要再来了。

  蔡思雨将菜端上桌,一脸无赖:我又没答应。

  鹿亦尧蹙眉,解下领带径直去了卧室。

  再出来时他已经换了身休闲衣服,旁若无人的倒了杯茶坐在阳台上看着书。

  蔡思雨站在餐桌旁,一盘盘本是热气腾腾的菜像是她的心逐渐凉了下来。

  她忍着心里酸涩,随便扒了几口白米饭后就将碗筷收拾起来。

  原本安静的房子里飘着碗碟碰撞声和水流声,心不在焉的鹿亦尧的视线不由得落在厨房门口。

  放空的眼神仿佛将他带回了十多年前

  他初次见蔡思雨,她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她眼中的胆怯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一般,见着谁都是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哐铛一声,惊的鹿亦尧丢下书,脚步匆匆跨向厨房,只是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

  听着里面淅淅索索瓷片碰撞的声音,他不冷不热的朝里面问:怎么了?

  蔡思雨背着手,脸上挂着有些窘迫的笑走了出来:对不起小叔,手滑了。

  鹿亦尧瞥了眼她躲藏的手,转过身回到阳台若无其事的继续看书。

  只是紧蹙的眉头再未展开过。

  小叔。蔡思雨拿起包,眼神略带着不舍,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想我?

  不会。鹿亦尧头也没抬,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蔡思雨早想过他的回答,却还是忍不住心疼,她带着噙着满眼的泪水转过身走了出去。

  房子又回归了寂静。

  鹿亦尧看着桌上的胃药又出了神,他会不会想蔡思雨,其实他不知道。

  从来能言善道的他,居然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之后几天,鹿亦尧也没有见过蔡思雨,但知道她一直会来他家。

  因为他每次回家都能看见茶几上整整齐齐摆着一杯水和一盒药。

  直到一个暴风雨天,鹿亦尧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

  繁琐的工作加上回来时淋了雨,他病倒了。

  昏昏沉沉的脑袋像是有千斤重,鹿亦尧费力的揉了揉太阳穴,却觉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咔哒一声开门声,在最后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一声焦急的惊呼。

  小叔!

  第七章针锋相对

  蔡思雨见鹿亦尧发烧了,连忙拿出毛毯盖在他身上,打湿了毛巾轻轻贴放在他额头。

  一遍遍换着毛巾,等他额头温度降下来,蔡思雨方才松了一口气。

  她跪坐在床侧,目不转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鹿亦尧,忍不住伸出手,隔空描绘着鹿亦尧的轮廓。

  描至他紧蹙的眉头之时,蔡思雨眼眶突然酸涩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鹿亦尧笑了。

  小叔。蔡思雨双手交叠放在鹿亦尧头侧,下巴磕在手上,声音轻而细,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我真的生病了。

  等我死了后,你是不是就会笑了?像小时候那样?

  小叔,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说着说着,竟已泪流满面,眼泪落满了手背。

  蔡思雨轻轻探身过去,将一个轻如羽毛般的吻落在鹿亦尧紧绷的唇边。

  她含泪笑着,心中满是这一生都求而不得的悲凉和无奈。

  次日一早。

  鹿亦尧撑着还有些眩晕的脑袋,摇晃的走出房间。

  客厅内一股米香味,他眨了眨干涩的双眼,目光落在餐桌上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上。

  昨天他好像听见了蔡思雨的声音,是她来照顾自己了吗?

  也是,除了她还能有谁会来。

  鹿亦尧苦涩的嘴似是被那粥勾起了食欲,他坐在桌旁,一口口吃着口味清淡的粥,眸色复杂

  直到晚上,鹿亦尧接了个电话,穿好衣服出门。

  开车来到蔡思雨陪酒的会所。

  此时蔡思雨已经上好妆,按照领班的要求去陪一个老总喝酒。

  转角之际,蹭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她下意识的说了句:不好意思。

  蔡思雨!

  她惊得连心跳都好似停了,抬头看着眼前盛怒的鹿亦尧,避之不及。

  你是已经喜欢上这工作了吧。鹿亦尧语气好似连齿缝间都夹着愤恨。

  蔡思雨有苦难言,她若不在这儿陪酒,又怎么去付奶奶高昂的治疗费。

  小叔,我她欲言又止,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蔡思雨整个人都怔住了,她望着鹿亦尧,被他嫌恶眼神刺的生疼。

  鹿亦尧冷嘲一声,转身离开了,背影比从前更为冷漠决绝。

  蔡思雨想去抓住他的手扑了个空,只能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着他渐渐远去。

  往后几日,鹿亦尧烦躁到连工作都开始走神,时不时推开眼前的文件冷着脸捏着眉心。

  鹿律师,我这儿有个案子你受理一下吧。

  同事将一份资料放在他办公桌上。

  鹿亦尧瞥了一眼,语气不太好:原告被告?

  被告,不过原告胜算不大。同事将案情说了一番,鹿亦尧也大致明了,将注意力放在处理案件上,暂时摆脱了因蔡思雨而生的莫名情绪。

  直到开庭那日,两天都不曾睡过觉的蔡思雨带着憔悴的面容踏进法庭。

  可在与被告席上辩护律师眼神相撞那一瞬间,她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定格在了原地。

  被告席上的鹿亦尧同样惊愕的望着原告席上的蔡思雨。

  第八章她输了

  当蔡思雨看到鹿亦尧时,她心里已经知道,这官司输定了。

  陈慧没有出庭,全由鹿亦尧一人代理。

  整整四十五分钟,蔡思雨只是疲惫的靠在椅背上。

  她听着自己的辩护律师声音越来越低,而鹿亦尧口若悬河的推翻她一条条证据

  休庭的十五分钟鹿亦尧紧绷着脸,拇指摩挲着手中的文件,终是没有去与蔡思雨说一句话。

  因证据不足,驳回原告诉讼请求。

  随着法官的宣判和法槌落音,这场官司了结了,蔡思雨也默默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直到走出法院,她蹲在马路边,双手穿在黑发间缓缓蹲了下来。

  压抑的哭声让行人频频回顾。

  天边的闷雷渐渐接近,天空也开始飘起了细雨。

  这是法院,要哭回去哭。鹿亦尧清冷的声音自蔡思雨身后传来。

  蔡思雨慢慢放下了手,沙哑的声音凄凄惨惨:我输了。

  鹿亦尧站在她身后,头一次心中生了些悔意。

  陈慧是蔡思雨继母,他知道,但他不知道蔡思雨还有个奶奶。

  难道她去会所做陪酒是因为需要请律师和救她奶奶吗?

  一股咸腥气息伴随着心绞自心口袭上了蔡思雨的喉间。

  她撑着路灯柱沉重的站起身,生生将那股咸腥逼了回去:小叔,你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律师。

  天空的雷声越渐清晰,鹿亦尧看着她瘦弱了许多的背影,心中不由一紧。

  上诉吧。

  然后呢?小叔做我的律师吗?将你推翻的所有证据重新作为证据去告被你辩到无罪的陈慧吗?

  蔡思雨言语带刺,却让鹿亦尧无可反驳。

  他心躁的扯了下领带,有些不自然的问:你奶奶她怎么样了?

  医生的话历历在耳:老人家伤及肝脏,又有心脏病,恐怕很难熬过术后的并发症,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蔡思雨苦笑一声没有回答。

  我真的好恨陈慧。

  她抬着灌了铅一般的脚缓缓转过身,苍白的脸和嘴唇让鹿亦尧更觉难受。

  鹿亦尧往前走了一步又顿住,蔡思雨眼底的恨意他看的很清楚,也因此又多了几分愧意。

  小叔,我想让她死怎么办?

  蔡思雨的语气中带着些迷茫和隐忍,一个令人发憷的问题被她轻飘飘的问了出来。

  回想这十多年,陈慧对她的折磨,她不止一次生了杀心。

  但是她还有奶奶,还有鹿亦尧,他们就像她的紧箍咒。

  每每在她挣扎善恶边缘的时候将她拉回善的那一面。

  鹿亦尧眉头紧蹙,只当她说的是气话:你让她死,你就得坐上被告席。

  蔡思雨又吞咽了一下,呼吸沉重到开始颤抖,她费力的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但是如果对面不是小叔的话,我应该也不会太惨。

  她的语气带着些许轻佻意味,鹿亦尧最不满的就是她对什么事都是这种态度。

  你最好别乱来。鹿亦尧扔下这一句,转身率先离开。

  看着鹿亦尧走了,蔡思雨抽搐的身子陡然倒在地,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滴滴血沾在她白色的衣服上,像是一朵朵红梅。

  她喘着粗气,缓了半天才有力气拿起响了半天的手机。

  喂?

  蔡小姐,您奶奶她刚刚因并发症去世了

  第九章她是故意的

  蔡思雨的手机缓缓落在地上,眼前阴沉沉的天仿佛一下子黑了下来。

  她没有看到奶奶最后一眼,连准备好的治疗费最后也变成了一方墓的钱。

  蔡思雨处理完所有事回到奶奶曾经的屋子,却见屋里站了个不速之客:陈慧。

  陈慧张牙舞爪的朝着她伸出手拧她的手臂,张嘴就骂:死丫头,敢告我!

  蔡思雨挣扎着将其推开,怒视着她:陈慧,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你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呵!陈慧反而嗤笑一声,一把揪住蔡思雨的头发,就算是下了十八层地狱,我也会可以踩着钱爬上来。

  紧接着她眼神一狠,手中力道更甚:快把老太婆的遗产拿出来,你还想独吞?

  遗产?若是奶奶有一点钱,也不至于住在这种破烂地方。

  蔡思雨怒不可遏的瞪着她:当年你们拿走所有的拆迁款,连一块钱都没有留给奶奶,她哪来的遗产!

  陈慧推开她,忽然拿起桌上蔡奶奶的遗照,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片遍地都是。

  当年拆迁款可是有五百万,老太婆却只拿了三百万出来,你不是要独吞是什么?

  陈慧!蔡思雨猩红的眼死盯着她,心中怒火烧的她浑身颤抖。

  她一把冲上前,掐住陈慧的脖子将她往外推搡着:滚!

  你,你个死丫头

  陈慧被掐的只翻白眼,她下意识的抬脚踢蔡思雨的肚子。

  蔡思雨被她一踹摔倒在地,玻璃碎片深深刺进她的脸颊中。

  伴随着一声闷响,她忍痛抬起血淋淋的脸,在看到门外一幕后瞳孔瞬时紧缩。

  陈慧已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血不断的从她脑后流出,一旁石臼一角满是血迹。

  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让原本安静的小区吵闹了起来。

  蔡思雨被送到医院包扎好伤口后便被民警带去了警察局。

  陈慧脑部重创,失血过多,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她的鉴伤结果和颈部的掐痕让蔡思雨即将背上了故意伤害的罪名。

  拘留室内,蔡思雨靠在墙边看着手上冰凉的手铐发了呆。

  从前她因为打架也进过警察局,但也只是被教育了一番,远不如今天严重。

  蔡思雨,有人要见你。

  会见室里。

  蔡思雨看到鹿亦尧铁青着脸坐在桌子前。

  她脚步轻缓的走了过去坐下来,还未开口询问,鹿亦尧愠怒的声音将她堵了回去。

  你是故意的?

  蔡思雨眼神一暗,心中油然而生起一种悲怆。

  鹿亦尧紧握着拳放在桌上,愤恨的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的冲动要让你蹲大牢!?

  蔡思雨突然莫名笑了一声。

  她以为鹿亦尧是除了奶奶最了解她的人,但她似乎想多了。

  鹿亦尧哪怕问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都会有几丝希望。

  而他却质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蔡思雨!鹿亦尧低吼一声,眼眸带着冷意,你还不说实话?

  他并不相信蔡思雨是故意的,但她此刻无所谓的态度真的让他火冒三丈。

  若是她说没有想伤害陈慧,他无论如何都会帮她。

  我是故意的。

  蔡思雨的声音分外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

  她看着鹿亦尧又惊又怒的双眸,一字字说着:我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第十章你判的罪

  一片寂静后,鹿亦尧怒极反笑。

  蔡思雨,你够狠。

  狠到有了杀人的念头,甚至差点就杀了人。

  蔡思雨眼角渐红,拇指摩挲着手铐,似是自言自语:小叔,以后我不能照顾你了,你记得按时吃药吃饭,不要熬夜。

  我以后也不能去看奶奶了,小叔,看在我们认识十多年的份上,你偶尔代我去看看奶奶吧。

  对了。蔡思雨忽然抬起头,像是玩笑一般:在奶奶的墓旁有一个空墓,那是我用这段时间挣的钱买的,如果小叔有时间

  够了!鹿亦尧打断她,你好自为之吧。

  话毕,他起身快步离去。

  蔡思雨听见脚步声远去了,才脱力的伏倒在桌上。

  鲜红的血不断地从她干裂的嘴中流出来。

  身旁的女警被桌上的血吓了一跳,立刻将蔡思雨扶起来:你没事吧?

  蔡思雨忍痛摇头,摆摆手:没事,我只是胃不舒服。

  当夜。

  蔡思雨紧握着不停颤抖的右手,有气无力的对着门口的女警道:姐姐,可以给我纸和笔吗?我想写封信。

  白炽灯下,蔡思雨伏在地上,一笔笔写着杂乱的字。

  她几次因为手指关节的疼痛而握不住笔,但她并未停下来。

  整整十五年她所受的委屈和误会都被她用一整夜的时间写在了两张纸上。

  她将信交给女警:姐姐,在开庭前,你帮我交给鹿亦尧律师好吗?

  蔡思雨心中还是残存着一丝希望。

  哪怕鹿亦尧心中还有一点对她的信任,她就算只有半年的生命,就算在牢里度过,她也安心了。

  开庭之日,蔡思雨看见了坐在原告席旁的鹿亦尧。

  她心顿时沉到了底,这一次,她也输定了。

  被告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蔡思雨满是血丝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鹿亦尧。

  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随着他的冷厉的目光缓缓消逝。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她,她的罪,早就在他心中定下来了。

  我认罪。

  简单的三个字,蔡思雨却觉字字重如千斤。

  经本庭宣判,被告人蔡思雨因故意伤害致使陈慧重伤,按我国刑法第234条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被带离法庭的那一刻,蔡思雨只觉恍如隔世。

  鹿亦尧心情复杂的走过来,眸子定在一身囚服,脸带伤疤的蔡思雨身上。

  不过几日时间,蔡思雨憔悴到似是老了好几岁。

  看见他,蔡思雨的眼神死灰般的眼神并无波澜。

  她对着一身挺拔西装的鹿亦尧,拼命扯出一个苦笑:小叔,我要坐牢了。

  鹿亦尧垂落地手不觉用力,冷声回道:你伤人的时候就没想过有今天?

  蔡思雨只觉喉间才忍下的咸腥又冒了上来,她僵着脸难以言语。

  她想过,但没想到的会是鹿亦尧亲手将她送进监狱。

  这都是你罪有应得。鹿亦尧的话字字带针,让她心如锥刺。

  良久,蔡思雨才微喘着气,泛白的嘴唇轻动着:可这个罪,不是法官判给我的,而是小叔你判的。

  是你亲手,判我无期。

  第十一章血染红了囚衣

  蔡思雨去往监狱的路上,看着一路熟悉的风景,脑海中尽是鹿亦尧所说的话。

  罪有应得!

  喉间腥甜涌上,鲜血止不住顺着她干裂的嘴角滑落,顿时染红了身前囚衣。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看着身旁女警焦急的呼喊,却怎么也听不清女警在说什么。

  浑身被病痛撕裂开,再也撑不住合上了双眸。

  

  另一边。

  鹿亦尧刚回到事务所,脑海中却不断浮现蔡思雨最后死灰绝望的眼神。

  短信响起,他拿过一看,眸色怔住。

  蔡思雨在送往第二监狱的警车上,突发疾病身亡!

  气氛一片沉寂。

  鹿亦尧手机落在地上,他望着眼前已经空荡的房子,拔腿冲出事务所。

  或许鹿亦尧心中还是开心的,因为以后再也没有人烦他了

  鹿亦尧开着车,堵在了高速,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匆匆出来。

  此时天空艳阳高照,可鹿亦尧的心中是说不出来的冰凉。

  他想那短信没头没尾,说不准是有人在恶作剧!

  这时,这时又一条短信发来。

  鹿亦尧看着上面说蔡思雨抢救回来。

  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握紧了方向盘,忐忑的心这才落下,不管是不是恶作剧,她没事就好。

  

  蔡思雨病情突然恶化,被送去了医院,保外就医。

  主治医生蔡思辰看到病床上呼吸微弱的蔡思雨,手中的笔一下下敲在病历本上。

  蔡小姐,你能联系你的家人吗?

  家人?蔡思雨缓缓睁开眼,她下意识的想到了鹿亦尧。

  我没有家人。戴着氧气罩的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足够让蔡思辰听到。

  蔡思辰踌躇了,没有家人,那病危书只能她自己签了。

  作为医生,他可怜蔡思雨年纪轻轻就入了狱,还患了不治之症。

  蔡思辰观察完蔡思雨的情况便拿着病历准备回办公室,却没成想遇到了鹿亦尧。

  鹿律师来看病吗?来,把舌头伸出来看看。蔡思辰边打趣边把病历本放在桌上,与刚刚正经的模样大相径庭。

  鹿亦尧脸却拉的老长:你就这么给别人看病的?

  你这家伙,咱们都这么多年朋友了,好赖话听不出?蔡思辰讪讪笑道,换了一副自然的表情: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

  特发性肺动脉高压严重吗?鹿亦尧眉头紧蹙着,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蔡思辰手中动作一顿,抬起头:怎么突然问这种罕见的病。

  巧合吗?刚刚他才从一个特发性肺动脉高压患者那儿出来。

  罕见?鹿亦尧一怔,很严重吗?

  蔡思辰放下笔,神情也稍微严肃了些许:刚刚就下了一个这个病的病危书,你说严重吗?

  鹿亦尧的眉头又皱了几分,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蔡思雨曾经就说过她得了这个病。

  但是他以为是谎话,难道她真的生了病,不然她怎么会知道这种罕见的病?

  见鹿亦尧一脸沉思,蔡思辰又道:我才遇上了一个,你难道又遇上一个?这种病一百万人当中才有一个人,而且误诊率极高,恐怕弄错了吧。

  蔡思辰这一番话顿时让鹿亦尧的心松了下来。

  他觉得蔡思雨还没那么幸运的成为一百万当中的那一个,指不定是看到误诊的报告了。

  对了,我好不容易调回来,还想见见你那个侄女。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鹿亦尧倏然起身,一脸凉鹿:我没侄女。

  蔡思辰一脸迷惑的看着他冷哼哼的走了,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鹿亦尧曾不止一次对他提起过那个傻侄女啊。

  也是因为老侄女侄女的叫,他都不知道那侄女叫什么。

  突然,一个护士冲了进来焦急道:蔡医生,那个保外就医的病人不好了!

  第十二章你侄女呢

  蔡思辰急忙叫护士将蔡思雨推进手术室。

  看着心电仪一条平整的绿直线,急声道:快!除颤仪!

  他满头细汗,心中又不禁替蔡思雨悬了起来,看来她真的是快到死亡的临界点了。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抢救,蔡思雨的心跳总算是回来了。

  重症监护室。

  蔡思雨只觉有一座大山压在她胸口一样,她缓缓睁开眼,天花板上的面板灯虽柔和,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刺眼。

  你醒了。蔡思辰站在病床旁,目光停在一旁的心电仪上。

  蔡思雨张了下嘴,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呜咽声。

  你心脏骤停,差点就没抢救过来,现在需要好好休息。蔡思辰低头看了眼手表,每隔二十分钟都会有护士来看你,不用担心。

  对于生死,蔡思雨早已不在乎了。

  但是这个医生眼中对她的关心让她由衷的感激和感动。

  谢谢。她努力的控制着舌头,奋力模样让蔡思辰这种见惯了生死病痛的医生的于心不忍。

  蔡思辰安抚了她几句便走了出去。

  看着病床上那单鹿的身子,他只能是摇头叹气。

  若是她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恐怕就没有今天幸运了。

  今天不用值夜班,蔡思辰脱下白大褂,开着自己的吉普直接跑到了鹿亦尧家去。

  恨不得把门砸穿的敲门声惹得本就烦躁的鹿亦尧一阵心塞。

  你来干什么?鹿亦尧堵在门口,不满的看着蔡思辰。

  见他没有要让自己进门的意思,蔡思辰一把抓住鹿亦尧的肩膀:你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说着,直接挤了进去,口头上还不忘调侃:难不成你这个金牌律师打官司输了?

  蔡思辰看着茶几上的胃药,笑了:这是摆着玩的还是你真的学会按时吃药了?

  懒得收拾。鹿亦尧关了门,冷不丁的回了句。

  一向一丝不苟的鹿亦尧居然说这种懒话,更让蔡思辰惊讶了。

  鹿亦尧坐在沙发上,有些凌乱的黑发微卷曲着,一身居家服看起来倒像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蔡思辰瞥了眼一层不染的厨房,走了进去。

  鹿亦尧,你别告诉我你买这房子六年就从来没做过饭!

  灶台和抽油烟机干干净净,冰箱里也只有两瓶牛奶。

  鹿亦尧没有说话。

  从前都是蔡思雨来做饭收拾屋子,他拗不过她,也就默许了。

  他将备用钥匙放在门口地毯地下,现在还没有拿走。

  蔡思辰走出厨房,只见鹿亦尧靠在沙发上,眼神愣愣的看着茶几上的药,满脸心不在焉。

  他嗤笑一声:我下了班是浪子,你下了班是情种吗?跟个鳏夫一样。

  鹿亦尧眼神一凛,剜了他一眼。

  蔡思辰坐到他身边,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我以为你那侄女跟你住一块,看来应该不是。

  提到蔡思雨,鹿亦尧表情凝结,差点把蔡思辰轰出去。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侄女。

  听见他这般咬牙切齿的话,蔡思辰一头雾水:怎么回事啊?

  许久,鹿亦尧目光望向落地窗外漆黑的夜空,淡淡道:她服刑去了。

  第十三章再没自由

  蔡思辰真的觉得那侄女对鹿亦尧来说真不重要了。

  能把她服刑说的这么风轻云淡没有感情。

  犯了什么事儿?蔡思辰手肘撑在膝上看着鹿亦尧,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而鹿亦尧似是没有想说太多,只是怼了一句:与你无关。

  见他不乐意说,蔡思辰也自讨没趣的摸了摸鼻子将话题转移:你爸妈还没回来吗?

  不去谈蔡思雨的事,鹿亦尧的语气才稍稍见好:下个月回来。

  蔡思辰看着他嗫嚅一阵,还是决定闭嘴。

  他虽然和鹿亦尧是多年的好友,但是对他的父母的事,他心中还是有个结。

  蔡思辰叹了口气,为了好友的自尊,他只能守口如瓶。

  两人只是随便聊了几句,蔡思辰就被鹿亦尧赶了出去。

  医院,重症监护室。

  蔡思雨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门外是护士和来考察的狱警说话的声音。

  她知道,就算不蹲大牢,她也再没自由了。

  蔡小姐。护士推门进来,声音低低的,像是怕吵到蔡思雨。

  休息了一下午的蔡思雨也有了些力气,她回道:怎么了?

  见她醒着,护士才快步走进来,手上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

  虽然你现在打着营养针,但是肚子一定会饿的,我帮你买了粥,你多少吃点。

  护士小心的吹着冒着热气的粥,白净的脸上透着关心。

  蔡思雨不知为何突然想哭。

  医生与护士与她萍水相逢,照顾她也是出于职责,但这小小的温暖是鹿亦尧十多年都不曾给她的。

  谢谢你。蔡思雨由衷的说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护士一口口喂着她,粥见了底以后帮蔡思雨擦了嘴后才说:刚刚来的警察说建议你取保候审,若是在里面儿又恶化了,怕救治不及时。

  蔡思雨眼皮有些沉重,温声回道:嗯。

  她的钱早就用来买奶奶和她的墓地了,就算上边把保释金酌情降百分之八十,她也是拿不出来的。

  护士看她也有了困意,也就没有多说,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次日。

  鹿亦尧刚把公文包放桌上,敲门声便制止了他要坐下去的动作。

  他绷着一张脸,走过去开了门。

  前台的小江抱着一个纸盒站在门口:鹿律师,这些都是前段时间整理出来的案件资料。

  鹿亦尧接了过来,冷淡一句:谢谢。

  小江看着眼前被关的巨响的大门,不由得捏了把汗。

  总觉得鹿亦尧最近的情绪都不怎么好,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起来。

  鹿亦尧看了眼手中的资料,随手将它放进了柜子中。

  还没开始工作都已经有点身心俱疲了,他坐了下来,捏了捏眉心。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鹿亦尧一看,是鹿母。

  喂。

  小节,在上班吗?

  嗯。鹿亦尧看着电脑,神游了一样。

  我和你爸晚上七点到,你来接我们吧。

  知道了。

  对了,蔡思雨那死丫头呢?

  随着鹿母变得嫌恶的语气,鹿亦尧本就未舒展的眉头又蹙了几分。

  这次你妈我非要把她赶走不可,纠缠了你那么久,真是不害臊。

  第十四章遗产

  明明生活里已经没有蔡思雨了,偏偏生活中的其他人又不断的提起她。

  行了妈,你和爸回来以后就住市北那套房子吧,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鹿亦尧直接挂了电话后就将手机摔在桌上。

  他抚了一把额前的黑发,好半天才平复了焦躁的心绪。

  也没过多久,蔡父突然气冲冲的闯进鹿亦尧的办公室,拉开椅子就坐下来猛拍着桌子:小鹿,蔡思雨坐了牢,那赔偿金呢?她不是该赔钱吗?

  如果她有钱赔,也不至于要蹲十年了。鹿亦尧冷冷的瞥了蔡父一眼。

  妻子昏迷,他却只想让已入狱的亲生女儿赔钱。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父亲!?

  蔡父听了,脸色一变:放屁!我妈当年死抓着两百万,她死了,这钱当然就给了蔡思雨,她怎么可能没钱!

  鹿亦尧愣了下,转而想到蔡思雨这些年过的苦日子,随即嗤笑道:如果那笔钱作为遗产到了蔡思雨的名下,法院自然是查得出来的。

  蔡父立刻站起来,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陈慧每天要花千多块治疗费,我哪来那么多钱!打官司前我就说了不管她坐不坐牢,只要赔钱!

  鹿亦尧眼中划过一丝诧异,看着两眼中只有金钱两字的蔡父居然替蔡思雨感到悲哀。

  人心凉鹿到了如此境地了!

  宣判结果已经执行,你就算再告,她也不会有钱。鹿亦尧阴沉着脸,我还有事,请别打扰我工作。

  蔡父也知道鹿亦尧不好惹,也没敢多纠缠,闷着一肚子气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

  蔡思辰一脸沉重的看着蔡思雨今天的检查结果,好像在权衡什么。

  蔡小姐,你的情况如果做心肺联合移植的话也许可以延长你的蔡思辰突然停住。

  他有些尴尬,他忘了蔡思雨目前是保外就医的情况。

  心肺联合移植手术的费用最少也要五十万,现在蔡思雨住院的治疗费全部由监狱方面出的。

  这样大型的手术监狱方恐怕是不会承担的。

  蔡思雨呼吸平稳,没有说话。

  她也知道她没有资本去买几年的命。

  蔡思辰思索了一番,又问了句:你真的没有其他家属了吗?

  他偶然听了护士说过,蔡思雨是被她亲生爸爸告到坐牢的。

  蔡思雨眼眸始终是暗淡,语气有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淡然:没有。

  听她这么说,蔡思辰无奈的晃晃头,只能任她去。

  刚出了病房,手机就响了,蔡思辰一看,是鹿亦尧。

  喂?

  你在医院吗?

  怎么了?蔡思辰抬头看了眼寂静的走廊。

  我爸心脏有些不舒服,我现在带他过去,你给他检查一下。

  还没等蔡思辰回答,鹿亦尧就把电话挂了。

  蔡思辰瞪着手机,腹诽道拿我当工具人呢,呼来喝去的。

  另一边鹿亦尧正在开车,鹿父一脸难受的捂着胸口,时不时的哼哼两声。

  鹿母安抚着他,突然问了句:那死丫头呢?她不是总缠着你上下班吗?

  鹿亦尧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却当做没有听见一样。

  见他不吭声,鹿母将犯病的丈夫都放在一边,立刻扒着驾驶座的椅背上。

  你别告诉我你真被她给拿住了啊!

  第十五章她不像坏人

  鹿亦尧被鹿母这两句话说的有些烦躁,语气带着些不耐:妈,我的事你别管。

  鹿母气恼的拍了一下他:什么话?我是你妈,你的事我怎么不能管?

  见鹿亦尧板着一张脸,鹿母还是不太放心的说:反正你给我离蔡思雨远点,还有,小颖过两天也要回来了,你俩结了婚,妈这心才放得下。

  鹿亦尧听了,更是心烦意乱起来:我不会和她结婚。

  你还不结婚?你都快三十了。鹿母恨铁不成钢的道,我跟你爸花那么多钱送你去上名校,指着你有份体面工作以后成家,你妈我也好抱个孙子。

  说到这儿,鹿母语气开始不善:偏偏蔡思雨那死丫头老是

  车突然急刹停下,鹿亦尧爽利的解开安全带,绕到后座车门旁开了车门。

  爸,我扶您下来。鹿亦尧将鹿父搀扶下来,丝毫没有理会鹿母。

  鹿母看着冷漠的儿子,又想唠叨两句,但又知道他的脾气,一团火只能憋在肚子里。

  因为打过招呼了,鹿父很快就被蔡思辰带去做了检查。

  鹿叔叔这情况还是住院吧。蔡思辰将X光片递给鹿亦尧,先把血压控制住。

  鹿亦尧应了声,转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4号重症监护室里一个叫陈慧的植物人你知道吗?

  蔡思辰好笑道:我是心肺科的,又不是脑科的。

  鹿亦尧当然知道,只是在蔡父找了他以后他心里总是忐忑不安。

  陈慧若是醒了,蔡家虽然不用再花钱,可是难保陈慧不去再告蔡思雨。

  蔡父又笃定蔡思雨还藏着钱,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怎么了?蔡思辰迷惑的看着他,那是你朋友?

  鹿亦尧摇摇头,眼中划过一抹不明的情绪:我爸那儿就拜托你多留点心了。

  蔡思辰见他走了,拿上蔡思雨和鹿父的病历本出了办公室。

  病房中,鹿父挂着药水,脸色有些白,表情却是有些不耐烦。

  只因鹿母在一边喋喋不休的数落着蔡思雨的不是,还有就是鹿亦尧的不听话。

  行了!鹿父忍不可忍的打断她,你给你的下辈子积点阴德吧!

  鹿母听了这话立刻炸了:老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难道不是为了咱们儿子吗?

  鹿父扭过头不理她,满脸的愤恨,眼中却带着似有若无的愧意。

  蔡思辰站在门口听到这些话,黑眸一暗,转身往蔡思雨病房去了。

  此刻蔡思雨感觉全身骨头都在慢慢分解,心脏的疼痛像是蔓延到了血肉里。

  不舒服吗?

  蔡思辰一进来就看见蔡思雨整个脸都绷着,脸上的疤也变得有些狰狞。

  蔡思雨虽然疼,也不能乱动,只能噎着嗓子呜咽几声:嗯

  先忍一忍。蔡思辰将输液的滴速调慢了些。

  他直起身,仔细的看了下蔡思雨,这几日看她实在不像那种心狠的人,怎么就会故意伤人呢?

  蔡思辰忍不住问道:蔡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蔡思雨痛苦的神色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依旧用着平淡的语气道:没有。

  感觉你不像会伤害别人的人。

  第十六章律师朋友

  蔡思雨一怔,即使疼痛也扯出一个笑容:谢谢医生。

  她突然间明白:原来感情是一个和时间没有关系的东西。

  鹿亦尧与她一起长大,十多年的陪伴都换不来他的信任。

  而萍水相逢的蔡医生仅凭着感觉就认为她不是那种人。

  蔡思辰只怜她病重,若真的有冤,他可是认识鹿亦尧这个大律师的。

  你要是真有苦衷,不如跟我说说。蔡思辰一手插进白大褂兜里,似乎想要听蔡思雨说她的冤屈,我有个做律师的朋友。zhulu

  没事。蔡思雨抿了下干巴巴的唇,轻喘着气,我也活不了多久。

  而后她用着调侃的语气又道:其实我是死刑,缓刑半年。

  蔡思雨这样悲哀的乐观让蔡思辰更为不忍,但她不愿说,他也就没有再劝。

  医生。蔡思雨疲惫的闭上眼缓了一下,语气带着些不好意思: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她不想麻烦蔡思辰,但是她也没有办法。

  蔡思辰倒不愿意她太客气,忙说:你说。

  市北凤凰巷的,385号是我奶奶以前住的地方。

  蔡思雨眼眶渐红,声音也哽咽了,我走的太急,没有,没有带奶奶的照片

  蔡思辰不闻一叹,心里也明白了:好的,我知道了。

  谢谢。蔡思雨虚弱而由衷一笑,昏昏睡去。

  在安顿好鹿母以后,鹿亦尧才开车回了家。

  门开了一半时,他停住了。

  鹿亦尧星目微暗,退了两步躬下身掀起地毯。

  原本明晃晃单鹿的一把钥匙不知什么时候被系上了一根红绳,还挂着一个木制的鹿字挂饰。

  真是蠢。他不禁呢喃了一句,将钥匙握在手里紧了紧,心中顿生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按照蔡思雨给的地址,蔡思辰在次日找到了奶奶所住的地方。

  白色石臼上的血迹让他眉头一蹙。

  推开破旧的木门,一股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原本昏暗的房子里因着门开了才亮了几分。

  蔡思辰看见桌上一张落了鹿灰的遗照,走了过去。

  照片中的老人目光慈祥,但是奇怪的是蔡思辰总觉得有些眼熟。

  正当他努力回想之时,手机铃声打断了他。

  喂?蔡思辰接了电话,顺手将照片放进口袋中,走了出去。

  思辰,我爸他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鹿亦尧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什么大事。蔡思辰看了下表,问道:你今天不上班吧,你来医院一下吧,我有事儿找你。

  嗯,我一会儿就过去。

  蔡思辰挂了电话后赶回医院,后脚鹿亦尧就到了他的办公室。

  鹿亦尧有些慵懒的坐在椅子上,没有平日的严肃,只是神情依旧透着冷淡:有什么事儿?

  蔡思辰挪了下椅子,坐到他面前:鹿亦尧,我回来之前方颖就跟我说她要跟你结婚,你

  你要是说这个,我没兴趣听。鹿亦尧倏然起身,眼神冰冷的打断了他。

  蔡思辰表情一僵,立刻解释:哎,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鹿亦尧没有坐下,只是等着蔡思辰把话说完。

  作为你的哥们儿,我并不希望你和方颖在一起。

  第十七章不会爱她

  蔡思辰露出只有在做手术时的认真表情。

  也许鹿亦尧不爱方颖,但他不敢肯定以后鹿亦尧不会爱她。

  鹿亦尧目光流露出一起诧异,这是蔡思辰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说他感情的事儿。

  蔡思辰移开视线,沉默的将口袋中的照片拿出来夹在蔡思雨的病历本中。

  我不会和她结婚。

  鹿亦尧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中。

  提到结婚二字,他又想起蔡思雨曾在大半夜去找他,还让他不要结婚

  蔡思辰注意到了鹿亦尧眼神中的情绪变化,拿着病历本站起身:她后天就回来了,你要是怕麻烦就趁早断了她的念想吧。

  说着,郑重的拍了几下他的肩才走出去。

  鹿亦尧有些不满,蔡思辰什么时候对他感情的事儿这么上心了,还用那么担心的眼神看他。

  他烦躁的揉了揉头发,自从蔡思雨入狱后他就觉得自己的心绪总是轻易的陷入凌乱中,甚至几次做梦都看到一脸苍白的蔡思雨不停的叫着他小叔。

  这种不安的感觉像极了他儿时做了不好的事而感到愧疚的心情。

  小节。

  来找蔡思辰的鹿母看见鹿亦尧在这儿,诧异过后便是抱怨:来了怎么不去看你爸?

  鹿亦尧放下手,径直走过鹿母:现在去。

  他的态度让鹿母顿生怒气:小节,你的脾气怎么变得这么臭了?都开始给妈甩脸子了?

  鹿亦尧脚步顿住,却没有转身。

  他自小就和鹿母不亲近,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自私自利,更是因为当年亲眼看见鹿母将只有八岁的蔡思雨推下楼。

  鹿亦尧不懂为什么她那么讨厌蔡思雨,那时候的蔡思雨只是个孩子,还是个胆怯乖巧的孩子。

  鹿母黑着脸,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蔡思雨吹了耳边风,她咬牙切齿:是不是蔡思雨跟你说了什么?我就说她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东西。

  够了!鹿亦尧厉声呵斥了一句,转过身看着鹿母,眼眶微红:你每次回来除了跟我说她的不好还有别的了吗?

  鹿母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语气却依旧坚持:小节,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鹿亦尧冷哼一声,厌恶蔡思雨是为我好?

  鹿亦尧!鹿母怒不可遏的叫着,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是谁花钱供你吃供你穿供你念大学的?

  鹿亦尧眼神一凛,也不想与她斗嘴,转身就走了出去。

  鹿母气的跺脚,双拳紧握:早知道当初就把蔡思雨和那老太婆一块儿送走

  病房。

  蔡思辰将照片递给蔡思雨。

  蔡思雨手微微颤抖接过,看着照片里慈眉善目的奶奶,潸然落泪:谢谢谢谢医生。

  蔡思辰含笑摇摇头:举手之劳。

  说完,他又给蔡思雨检查了一番,一边记着病情一边说:你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但我的建议还是不要离开医院。

  蔡思雨听着这话也明白,他的意思是最好不要回监狱去,否则下一次病情恶化送医不及时她也许就一命呜呼了。

  但她已经不在乎了,她所爱的所珍惜的都已经离她而去了。

  蔡思雨看着奶奶的照片,声音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我要是死了,不知道有不有人替我收尸

  第十八章不就是一辈子

  手中的动作一顿,蔡思辰抬眼看向病床上的蔡思雨。

  她这话透着一股悲凉和孤寂,又有着像是经历了一辈子的沧桑。

  蔡思辰蹙了眉,对蔡思雨来说,生命已经将要在二十四岁画上一个句号,可不就是一辈子了吗。

  蔡医生?

  护士轻轻的敲了下门,示意蔡思辰出去一下。

  蔡思辰收起笔,将笔别在胸前口袋:你先休息会儿,我一会儿来。

  说完便走了出去,顺手将门轻轻带上。

  什么事?

  蔡医生,4号重症监护室那个植物人病人家属说要让病人出院,还闹着要退治疗费。护士满脸为难。

  蔡思辰莫名的看着他:那你不去找陈医生找我干什么?

  陈医生今天没来,主任叫您去处理。

  蔡思辰顿时脸就黑了,主任倒是轻松,一有病人家属的麻烦事儿就拉别人顶锅。

  见护士为难的模样,蔡思辰也只好说:我去看看吧。

  4号重症监护室中,蔡父不顾护士的阻拦,抓着病床就要往外推。

  不住院了还不行?你们非要逼着人治好收钱?

  蔡思辰一进门就看见已经被挪动了的病床,神色愠怒,礼貌的先劝道:先生,治不治疗是你的选择,但也请先办理出院手续。

  蔡父眼一瞪,气哄哄的嚷着:办可以,但你们医院把之前交的治疗费退给我!

  蔡思辰墨眉一挑,他头回听见这种无礼要求的。

  一旁的护士忍不下去了,立刻道:先生,你也太过分了,你才交了一次治疗费,你现在还要

  人醒不了,我交钱干什么?蔡父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满脸理所当然。

  护士气的脸通红,心想怎么有这种不要脸的人。

  蔡思辰拉下了脸,语气也逐渐变冷:你要是觉得吃亏了,就让警察来说吧。

  他是懒得去跟这种不讲理的家属纠缠,况且这本就不是他该管的。

  你小鹿!蔡父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外的鹿亦尧,像是找到了靠山,立刻走了过去:小鹿,你来看陈阿姨了,正好,你来评评理!

  蔡思辰一脸诧异的看着鹿亦尧和蔡父,他俩还认识?!

  鹿亦尧只是顺道过来看看陈慧的情况,对于眼前的情况还有些疑惑。

  鹿亦尧,你认识他?蔡思辰瞥了一眼蔡父,语气不屑。

  怎么回事?鹿亦尧看向蔡父,眼神里带着不耐,对于蔡父,他并不喜欢。

  蔡父指着蔡思辰,控诉道:他不让陈慧出院!小鹿,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蔡思雨不赔钱我真的是拿不出钱来给陈慧治。

  蔡思雨?

  蔡思辰一愣,他说的蔡思雨是他手里的那个病人吗?

  鹿亦尧拉开与蔡父的距离,看了眼还在昏迷中的陈慧,冷声道:你让她回去是打算自己照顾她还是请人照顾?

  蔡父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毕竟他只想着不想在医院浪费钱,他啐了一句:呸,早知道蔡思雨不拿钱,还不如不告她,让她伺候陈慧,还省的两个请人的钱。

  听了这话,蔡思辰确认了眼前这个满眼都是利益的男人就是蔡思雨的父亲了,那个把亲生女儿告上法庭的人。

  第十九章有苦难言

  许是因为对蔡思雨的同情,蔡思辰的态度更加冷漠,他夹着病历本走了出去:鹿亦尧,既然你和他认识就跟他说说吧。

  鹿亦尧看着蔡思辰云淡风轻一般走了,对蔡父更没有什么耐心:你要是继续胡闹,下一个进去就是你。

  简单的一句话让蔡父立刻收了心,他还没有蠢到想跟蔡思雨一样吃牢饭。

  蔡思辰站在电梯口,侧头望了眼走廊尽头重症监护室,不禁讽笑一声。

  纵然他不知道蔡思雨为什么会被蔡父告,但有这么一位父亲,哪怕再小的事儿都能被他无限放大。

  不过他心里倒是真觉得蔡思雨是有苦难言了。

  另一边,蔡思雨倚着床,已经勉强能坐起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近似枯瘦的手,要不是还有痛觉,她真以为她才是个植物人。

  已经快半个月了吧。蔡思雨抬起头看着窗外的阳光,竟又想起鹿亦尧来了。

  他还不知道她在医院吧,又或者等到他再发一点善心想起去监狱里看她的时候,她却早已化为一捧灰了。

  小叔鹿亦尧。她低声叫了几声,明明从前那么熟悉,现在叫着却是异常的陌生。

  蔡小姐。蔡思辰手中拿着一杯热奶走了进来,喝点牛奶吧,不能光靠营养液。

  他将热奶放在一旁的桌上,踌躇了片刻才道:刚刚我看到你爸了。

  蔡思雨一愣,疑惑蔡思辰怎么会认识她爸:医生,你,怎么

  蔡思辰拉过身后的椅子坐下来,神情认真:你真的不打算争取翻案的机会吗?

  他并非多管闲事,他只是觉得蔡思雨不应该带着莫须有的罪名离开,这对她来说不公平。

  蔡思雨想证明自己的心早在鹿亦尧放弃她的时候死了。

  她最信任的鹿亦尧,也是她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她还有什么好争取的。

  医生。蔡思雨再无从前那般痞样,一双眼中满是疲惫,我没有必要再翻案,而且没有人能斗不过对方的律师。

  蔡思辰一笑:可我认识的律师打官司可从来没输过。

  蔡思雨眼眸一闪,也苦笑了一下:他也是,他从成为律师接手第一个案子到现在从来就没输过。

  是吗?蔡思辰倒是来了兴趣,或者鹿亦尧应该更感兴趣,他那样高傲的人怎么会节许自己输。

  蔡思雨摇摇头,甩掉脑中鹿亦尧的身影:我现在只是想把最后的日子挨过去,医生这么好心,希望你让我走的时候别太痛苦。

  她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脸颊上的疤虽有些刺眼,但却让蔡思辰觉得很舒服。

  解决了蔡父的问题,鹿亦尧也没在医院多待,直接去了律师事务所换了班。

  事务所外,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方颖徐徐下了车。

  原本后天的机票被她改签到了今天,她实在很想鹿亦尧。

  高跟鞋踩地的声音渐渐靠近鹿亦尧的办公室。

  叩叩叩

  进来。

  鹿亦尧。

  方颖推开门,看到多年不见的鹿亦尧多了几分成熟的俊颜,声音更加的温柔:我回来了。

  第二十章等你

  鹿亦尧并没有像方颖那样重逢的喜悦,他一如既往地冷漠的应了一声:嗯。

  方颖正要关上门,鹿亦尧突然又道:出去,我现在在上班,要是没有正事儿就等我下班再说。

  鹿亦尧。方颖捏着门把,脸上表情稍显难堪。

  外面还有人时不时看她,而鹿亦尧就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让自己出去

  方颖关上门,走到鹿亦尧的身边。

  突来的香水味让鹿亦尧蹙起了眉,他着实讨厌这种味道。隐隐的,他好像又想起了蔡思雨身上那浅浅的馨香。

  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我真的很想你。方颖手覆在鹿亦尧的肩头,语气尽是亲昵。

  鹿亦尧冷冷的瞥了眼肩头的手,侧身站了起来:你要是不认得出去的的路,我可以叫人带你出去。

  你方颖咬着下唇,本想再多留一会儿,但也知道鹿亦尧的脾气,只能先服软:那我先去看叔叔阿姨,我等你。

  听到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鹿亦尧脸色才稍稍好些,只是办公室内满是香水味,他打开窗,才得意透了口气。

  窗户正对着事务所的大门。

  就在不到两月前,大门口或者自行车雨棚下还有着蔡思雨的身影。

  鹿亦尧左肩靠着窗沿,双手环在胸前,无言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

  心里空落落的感觉从一开始的微不足道到现在稍稍一想就感不适,鹿亦尧竟不知道他还会有想念蔡思雨的时候。

  他眼帘微垂,心中又多了几丝怀疑。

  即使他从未去真正了解蔡思雨,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蔡思雨并不是那种心狠的人。

  可她的事儿已经定了,陈慧即使醒了,作为受害者,陈慧肯定不会放过蔡思雨。

  鹿亦尧合上复杂的目光,捏着紧蹙的眉心。

  几天之后,蔡思雨的情况稍微好一点。

  蔡思辰将笔别在胸前口袋中后松了口气:蔡小姐,如果你一直保持现在的情况,病情也会有所好转。

  医生。蔡思雨还攥着奶奶的照片,声音倒比之前清亮许多,我能再麻烦您一件事儿吗?

  你说。

  今天是我奶奶的七七蔡思雨有些不自然,毕竟这种事儿让别人来做可能在有些不太好。

  但她身上插满管子,根本无法动弹,蔡思辰是她这段时间来接触最多的人,她只能拜托他。

  蔡思辰心中了然:我懂了,你放心吧。

  得知奶奶的墓地所在,蔡思辰次日一大早就买了花去了。

  天空飘着细雨,蔡思辰打着伞走在寂静的墓园中。

  刚一抬眼,便看见蔡思雨奶奶墓碑前有一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他半蹲在地上,将手中的白菊轻轻放在墓前。

  鹿亦尧?蔡思辰惊讶的看着眼前面带歉意的鹿亦尧,他怎么会在这儿?

  鹿亦尧也是一惊,同样诧异的看着手捧着白菊站在身边的蔡思辰。

  你怎么会来这儿?鹿亦尧微微蹙起眉。他可不记得蔡思辰有什么亲人或朋友在这儿。

  蔡思辰看了眼碑上的名字,李淑梅,是蔡思雨奶奶的名字,鹿亦尧怎么会认识蔡思雨的奶奶?

  第二十一章关系不浅

  鹿亦尧站起身,衣服上满是雨水,语气也透着一股子寒意:你来看谁?

  蔡思辰本想如实说,但转念一想,感觉事情有些蹊跷,只能掩饰过去:我从前一个病人。

  说着,他走到鹿亦尧身边,故作不在意的问了句:这人是谁?你亲戚?

  鹿亦尧眼眸一暗:嗯。

  蔡思雨曾拜托他看望奶奶,而这也是他第一次来,看到旁边还有个空着的墓,鹿亦尧心中弥漫着一丝苦涩。

  蔡思辰只觉鹿亦尧和蔡思雨的关系不浅,不仅认识蔡父,居然还知道蔡思雨奶奶

  突然,他想起之前自己问鹿亦尧那个侄女的事,鹿亦尧说她服刑去了,难不成蔡思雨就是那个侄女?

  一时间,蔡思辰的表情凝固了。

  你怎么了?鹿亦尧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没什么。蔡思辰握着雨伞的手紧了紧,犹豫着问道:鹿亦尧,你没有去看你那侄女吗?

  鹿亦尧眼神清冷,语气却带着几许不真:没什么好看的,让她在里面反省一下也好。

  蔡思辰顿时明白了,鹿亦尧还不知道蔡思雨的病,可能打从蔡思雨住院开始,他就从来没去见过她。

  我还有事儿,先走了。鹿亦尧似是不愿和蔡思辰提起蔡思雨,转身便走了。

  蔡思辰看着他有些匆忙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有些事可能远比他想象的复杂许多。

  医院中,鹿母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外,纠着一张脸看身边的蔡父:陈慧怎么就成这样了?怪不得我联系不上她。

  蔡父心中本就有气,这下更是火冒三丈:还不是蔡思雨那死丫头!

  鹿母一愣,她从回来会就一直没有见过蔡思雨,鹿亦尧也闭口不谈蔡思雨的事儿,她还以为蔡思雨跑外地去了。

  蔡思雨哪儿去了?

  吃牢饭去了。蔡父满眼不甘,把陈慧害成这样,不仅没赔一分钱,还进去吃白饭了。

  鹿母心中诧异,而后突然问了句:你妈呢?

  死了。蔡父轻描淡写,好像死的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听了这回答,鹿母心中是按捺不住的欣喜,连同语气都轻松了许多:老蔡,你也别太担心,陈慧福大命大,不会有事儿的。

  蔡父心中冷哼,还和陈慧是好朋友呢,没有半点帮忙的意思,好歹也借点钱给他啊。

  鹿亦尧刚进病房,就看见方颖坐在病床边儿上跟鹿父说着话,那情景好像他们才是亲人。

  鹿亦尧,你来了。方颖眼神一亮,立刻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鹿父能感觉到鹿亦尧的抗拒,抬头对方颖说:小颖,你先出去一下,我跟鹿亦尧说两句话。

  方颖虽不情愿,但也不好违背鹿父,只能恋恋不舍的看了眼鹿亦尧走了出去。

  对于爸爸,鹿亦尧倒还能说上两句话。

  有什么事儿?鹿亦尧站在一旁,也不坐下,不咸不淡的眼神让鹿父只叹气。

  鹿父瞅着鹿母不在才认真的问道:你老实告诉我,蔡思雨到底去哪儿了?

  或许是鹿父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鹿亦尧双拳微紧,面色不悦:服刑。

  第二十二章喜欢她吗

  鹿父先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故意伤人,致使陈慧变成植物人,被判了十年。

  鹿父不由分说就坐起身,揪着被子一脸惊怒:她怎么会故意伤人?你不是律师吗?怎么不帮帮她?

  鹿亦尧不懂为什么鹿父要维护蔡思雨,他声音低沉:我是陈慧的律师。

  鹿父闻言,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将身后的枕头砸在鹿亦尧脸上:你,你糊涂!

  鹿父只觉心中的愧意又多了十几分,压的他喘不过气:你,你现在就给我去救蔡思雨!

  鹿亦尧没有动,对于鹿父的话他更为不解,按理说鹿父对蔡思雨的了解并没有比他多多少,交集也不多,怎么就会要求他把蔡思雨救出来?

  造孽造孽啊!鹿父气的直拍被子,苍老的眼中积着浑浊的泪水。

  怎么了这是?鹿母在门外就听见了声音,赶忙走了进来。

  只见鹿亦尧一脸不解的看着掩面而泣的鹿父,鹿母拉开鹿父的手,没好气的问了句:到底怎么回事?

  鹿父用力甩开她,瞪着她和鹿亦尧:你们你们

  好半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干脆扭过了头,谁也不理。

  鹿母脸色也因着他而不好,看到一旁进来的方颖,瞪了眼鹿父:正好,今天人都在这儿,鹿亦尧,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挑个日子,把你和小颖的婚事定下来。

  方颖笑意盈盈的望着鹿亦尧。

  鹿亦尧双手环在胸前,弯着的眉眼中满是寒意:妈,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吗?强迫的手段对我不好使。

  方颖的笑立刻僵住,她瞥了眼怒气冲天的鹿母,温声细语:鹿亦尧,我们可是有婚约的。

  鹿亦尧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要我给你讲讲《婚姻法》吗?

  方颖被噎了回去,却依旧不甘的握紧了拳头:是不是,因为那个蔡思雨?

  鹿亦尧身形一怔。

  蔡思雨都已经蹲大牢去了,还管她做什么?鹿母一时间也口无遮拦起来,没人教的疯丫头能做什么好事儿。

  没等鹿亦尧发作,沉默半天的鹿父厉声呵斥道:住口!

  虽然平时鹿母张牙舞爪的,但也怕发怒的鹿父,她语气缓了一些,却依旧咄咄逼人:我说错了吗?我听老蔡说还是鹿亦尧把她告倒的,你儿子可比你

  哐

  鹿亦尧踢开椅子,铁青着脸风似的走了出去。

  他步伐匆忙而透着几许慌乱。

  他从入行以来不知接受过多少次案子,从没有一次失败,也从没有一次这么不愿意去让别人说他成功的一次案子。

  鹿亦尧以为从此与蔡思雨就是两天平行线,永远不会再有交集,但她好像就是和无形的影子,牵动着身边每一个人再提醒着他。

  鹿亦尧!

  方颖小跑着跟了上去,一把拉住鹿亦尧:你到底怎么了?

  她不愿意承认每次提到蔡思雨,鹿亦尧的情绪好像一下子就变得奇怪了。

  鹿亦尧不留痕迹的扯出手:别跟着我。

  鹿亦尧,你喜欢蔡思雨是吗?第二十三章强夺

  鹿亦尧立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才嗤笑道:我喜欢她就不会把她送进去。

  方颖闻言,心中的石头落了几分,她又换上一副笑脸:伯母也是为了你好,别生气了,既然你还不想结婚,我可以继续等。

  鹿亦尧看着她近似于势在必得的眼神,怎么看都不舒服,他知道蔡思雨也喜欢他,但蔡思雨的眼神远比方颖单纯坚定。

  以后别去事务所找我,还有,不许去我家。

  鹿亦尧知道鹿母将他家的钥匙给了方颖,他之前没说什么是因为他回家的少。

  直到昨天看见桌上的胃药全部被放进了抽屉,蔡思雨留下来的鞋也不见了,鹿亦尧才直白的警告她。

  方颖一僵,还没等她解释,鹿亦尧二话不说就走了。

  她脸上的笑意霎时褪去,双拳紧握的如同攥着什么恨到至极的东西。

  从墓园回来的蔡思辰一路都在想蔡思雨的事儿,他心不在焉的看着病历本,嘴里絮絮叨叨着:蔡思雨李淑梅,李淑梅

  突然,他的记忆闪回到十三年前。

  那年他十五岁,到鹿亦尧家玩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鹿母和鹿父之间的话。

  李淑梅手里那两百万拆迁款拿到了。

  什么?你拿别人家的钱干什么?!

  嘘!小声点儿!我这不是为了咱们家,为了咱们儿子吗?你以为我白拿的,李淑梅要我答应以后照顾她那倒霉孙女。

  胡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反正一半钱已经买了新房,之后送鹿亦尧去个好学校。

  

  蔡思辰眼眸一暗,心中不觉可笑。

  这算是孽缘吧,鹿亦尧若是知道自己之前家里供他上学的钱全部都来自蔡思雨的奶奶,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

  过了三天,蔡思雨正做着检查,病房外狱警肖敏领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小蔡,这是你的委托律师胡力,取保候审的事儿由他来办。

  肖敏的话让蔡思雨和蔡思辰都一怔。

  蔡思雨一脸迷茫的望着肖敏:我没有申请取保候审啊。说着,她将询问的目光放在蔡思辰上。

  蔡思辰微微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肖敏解释道:是有人愿意做担保人,大概三天以后就可以批下来了,只是每个星期你都要被传唤一次。

  待肖敏和胡力交待完事儿出去后,蔡思雨还是一头雾水,到底是谁会做她的担保人,又是谁替她出的保释金。

  她唯一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是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的,难道是鹿亦尧吗?

  蔡思辰看着蔡思雨沉思的模样,合上病历本,缓缓道:这是好事儿,你该高兴。

  他也猜测是鹿亦尧,不过又有点不像他的作风。

  蔡思雨摇摇头,心中只觉忐忑不安:并不,我只是觉得

  她顿住了,也许是自己多想了,鹿亦尧都不知道她在这儿,况且还口口声声说着让她在牢中反省,怎么会是他。

  对了,蔡思雨,我想问你一件事。蔡思辰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你认识鹿亦尧多少年了?

  蔡思雨诧异的望着他:你认识鹿亦尧?

  第二十四章伤口上撒盐

  蔡思辰笑道:对。

  蔡思雨本就苍白的脸更是白了两三分,蔡思辰不会告诉鹿亦尧她在这儿了吧?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蔡思辰立刻道:你放心,我可没告诉他你在这儿。

  听了这话,蔡思雨才松了口气:你要问什么?

  蔡思辰用余光瞧了眼压在枕头底下的照片,轻声问道:你是怎么认识鹿亦尧的?

  蔡思雨眨了眨眼,模糊的记忆渐渐涌了上来:我不记得了

  你奶奶没有跟你提过鹿亦尧的父母吗?

  听到鹿亦尧父母,蔡思雨下意识的缩了手,她从前特别惧怕鹿母,不仅仅因为鹿母对她有着极深的偏见,甚至还狠心将她推下了楼梯,导致她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那几天鹿亦尧天天来看她,她怕鹿亦尧伤心,谎称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也就是那几天,蔡思雨在鹿亦尧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直到现在,她还有些留恋十多年前那么温和的鹿亦尧。

  没有。她摇摇头,似是不愿意去回忆关于鹿母的事。

  蔡思辰轻抚着下巴:你和鹿亦尧也算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你出了事儿,他怎么不管你?

  医生。蔡思雨苦笑一声,你在伤口上撒盐的功夫我真的受不住。

  嗯?蔡思辰用不明所以的眼神看着她。

  他是我继母的代理律师。蔡思雨简单的一句话透着浓浓的悲哀。

  一起长大的又怎么样,鹿亦尧从来不信任她,从他相信她故意伤人开始,他们就处于对立面了,他又怎么会替她去辩护。

  只是蔡思雨想到当初还问过鹿亦尧会不会为她辩护,没想到一语成谶了。

  蔡思辰沉默了一会儿站起了身:好吧,你先休息吧,下午我会再过来看看。

  嗯。

  蛋糕店的奶香让不喜甜味的鹿亦尧蹙起了眉头,他屏着气息快速对着店员说:我订的蛋糕好了吗?

  店员看了下他手中的小票,从柜中取出一个精致的蛋糕盒递给他。

  鹿亦尧出了蛋糕店才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将蛋糕放在副驾驶上。

  今天是蔡思雨的生日,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说服自己去看看她。

  第二监狱。

  狱警看了下记录表,打量了下鹿亦尧:你是蔡思雨的家属吗?

  不是。鹿亦尧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狱警合上表,说道:蔡思雨取保候审的申请昨天通过了,而且她半个多月前就不在这儿了。

  你说什么?鹿亦尧眼神一冷。

  你不知道?狱警面带惊讶,蔡思雨住院,作为朋友他也应该去看看的吧,她刚进来没几天就保外就医了。

  保外就医她出了什么事?鹿亦尧紧紧的盯着狱警,语气中是连他都不曾发觉的担忧。

  好像是什么特发性什么病,名字挺长的,现在她应该还在医院里哎!你蛋糕不要了啊?狱警看着突然跑掉的鹿亦尧,一脸疑惑。

  鹿亦尧紧握着方向盘,心从未如此乱过。

  蔡思雨真的有特发性肺动脉高压,她没有骗他!难道说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才没有为自己分辩的吗?

  第二十五章刺骨的凉

  可恶!鹿亦尧猛地一砸方向盘,刺耳的喇叭声回荡在停车场中。

  发动车子,差点将油门踩到底的鹿亦尧直奔医院。

  嘭的一声,惊的蔡思辰正在写字的手抖了一下。

  见一脸怒气的鹿亦尧大步走了过来,他不满的抱怨道:干什么?想把我这办公室拆了?

  蔡思雨在哪儿?鹿亦尧没有跟他废话,双手撑着桌子上,一双黑眸透着刺骨的凉意。

  蔡思辰愣了片刻,还没反应过来,鹿亦尧焦躁的又问:我问蔡思雨她在哪儿!

  蔡思辰何时见过这样的鹿亦尧,他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冷静一下,慢慢说。

  鹿亦尧却丝毫没有冷静的意思,他瞥了眼桌上的病历本,冷声质问:你说你手中那个特发性肺动脉高压患者就是蔡思雨对不对?

  是。蔡思辰也不再隐瞒。

  你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我?你去墓园是去看她奶奶了是吗?鹿亦尧语气冷冽到了极点,心中除了担忧愤恨,还有被好友欺骗的不甘。

  蔡思辰听了这话,顿时黑了脸:你之前一直都不告诉我你那个侄女就是蔡思雨,而且我每次提起她你都不愿意说,我也才知道不就,你这态度算是怎么回事?

  鹿亦尧被他几句话说得更加心烦:你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了?

  比她那继母好不到哪去。蔡思辰理了理白大褂的衣领,声音带着遗憾,不过半年的时间了。

  鹿亦尧闻言,不由得踉跄一步。

  不过半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她挨不过今年了。

  带我去看她。沉闷的声音像是在压抑什么,鹿亦尧垂着头,额前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此时他心中所想。

  蔡思辰思索一番,才道:看她可以,但我建议你不要让她知道。

  为什么?鹿亦尧狐疑的看着蔡思辰。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这是为了她好。蔡思辰推开椅子,率先走了出去。

  上了七楼,走到了走廊尽头左边的一间病房外,蔡思辰眼神示意鹿亦尧在外边看。

  透过门上小小一方玻璃窗,鹿亦尧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蔡思雨。

  不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竟然瘦成那么模样了,这个人好像都陷在了病床中,身边被各种仪器包围着。

  蔡思雨侧着头,左脸颊的伤口像是一几只蜘蛛一般趴伏着,显得她的脸色更加的苍白,紧闭的双眼下是两片乌青,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孱弱。

  鹿亦尧覆在门上的手缓缓收紧,如同他的心一般紧缩在了一起。

  他不得不承认,他更希望看到那个被他经常骂无理取闹的蔡思雨,而不是眼前这个好像连呼吸都虚无缥缈的人。

  我要是不去监狱看她,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鹿亦尧冷淡的问着,目光却未离开蔡思雨。

  蔡思辰靠着墙,语气无奈:瞒你可不是我的意思。

  难道是蔡思雨?

  蔡思辰耸了下肩:不然呢,你帮她继母把她告到牢里,怎么还想着见她?他语言挖苦着鹿亦尧,像是在为蔡思雨打抱不平。

  第二十六章我欠她的吗?

  你知道了?鹿亦尧瞪了他一眼,却又无法反驳。

  蔡思辰一副不懂的模样看着他,摊着手:我实在不明白,她好歹是跟你一起长大的,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还久,别人不信她就算了,你还不信她,还把她告到了牢里,鹿亦尧,你什么时候这么铁面无情了?

  鹿亦尧心中的矛盾点也一直在这方面纠结着,蔡思雨没有否认她伤害陈慧,他也不知道是蔡思雨一时冲动还是故意的,在蔡思雨认罪那一刻,他就已经有一丝丝后悔了。

  她自己放弃了辩解的权利。鹿亦尧视线放在心电仪那波动的绿色线条上,好像心率跟着它起起伏伏。

  蔡思辰却因为他这话而觉得有些不满,他也望向窗内,压低了声音:不,是你欠她的。

  不只是鹿亦尧,整个鹿家都欠了她。

  对了,她取保候审的事是你做的吗?蔡思辰拍了下鹿亦尧的肩。

  不是。鹿亦尧快速的回了句,而后问道:她有什么治疗方法?

  做心肺联合移植也许有机会活下去,但是如果有并发症,她可能连半年的时间都没有了,这种大型手术风险太高。蔡思辰瞟了眼好像在思考什么的鹿亦尧,笑了一声,你想救她?

  鹿亦尧冷哼一声:你不是说我欠她的吗?

  你想救她也没用,她的求生意志不多,她不愿意手术你也强迫不了她。蔡思辰叹了口气,从第一次将蔡思雨抢救回来他就能感觉到她消沉的心。

  奶奶刚死不久就被抓了,还被亲生父亲告了,不过对她打击最大的应该是鹿亦尧。

  鹿亦尧心一紧,蔡思雨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了吗?

  他双拳又紧了几分,眸子中尽是坚决:你尽快安排手术。

  蔡思雨放弃,他不能放弃。

  蔡思辰不可置信的张着嘴:你真的要

  你劝她接受手术就行,其他的事我解决。鹿亦尧目光深邃的看了蔡思雨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的决定不容人拒绝,蔡思辰愣愣的看着鹿亦尧的背影,真是越来越不懂他在想什么了。

  末了,他摇头自言自语着:算了,就当你帮你妈还的吧。

  果不其然,不过一天时间,蔡思辰就将手术费用甚至后续治疗费用都准备好了。

  蔡思辰还没开口劝蔡思雨,而鹿亦尧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鹿亦尧,你让我怎么跟她说?她已经接受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取保候审,又让她接受突如其来的手术?她要问我谁做的我怎么回答?

  鹿亦尧夺过蔡思辰手中的笔:就说是那个帮他取保候审的人做的。

  他已经顾不得谁帮蔡思雨取保候审,只想先让蔡思雨的病得到治疗,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愿放过。

  不只是对蔡思雨奶奶的愧疚,还是心中那不可忽视的不舍。

  我

  蔡医生!蔡思雨她负责照看蔡思雨的护士气喘吁吁的倚着门边,她情况又不好了!

  怎么回事?蔡思辰如临大敌的起身,蔡思雨近来明明好了很多。

  已经开始咯血了。

  未等蔡思辰反应,鹿亦尧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抗拒挣扎

  原本洁白的被子上满是血迹,蔡思雨紧闭着眼,痛苦的咳嗽着,红色的血不断从她嘴角留下来,染红了头下枕头。

  咳咳咳

  蔡思雨未插着枕头的手紧紧揪着胸前的衣襟,心脏的绞痛混合着喉中的咸腥快要把她折磨到疯了。

  蔡思雨!

  鹿亦尧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冲了进去。

  当看见半张脸都是血的蔡思雨时,他身形一震,好像自己的心也跟着她一起痛了起来。

  蔡思雨!你撑住。鹿亦尧握住她苍白瘦弱的手,语气轻轻的,就像在蔡思雨儿时住院那般温柔。

  蔡思雨艰难的喘着气,睁着满是泪水的双眼,朦胧的视线中,她看到了鹿亦尧。

  小,小叔蔡思雨扯着带血的嘴角,声音细小到听不见一般。

  蔡思辰绕到另一边,替蔡思雨检查一番过后,立刻嘱咐护士:快,准备手术,去叫凌医生还有刘医生!

  他额上带着细汗,看着蔡思雨和鹿亦尧:病情恶化太快,必须要做心肺移植手术了。

  蔡思雨却挣扎着,抽出被鹿亦尧握住的手,晃着称重的脑袋:我,我不要

  蔡思雨。鹿亦尧又握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语气又回到了从前那般冷毅:到现在了你还胡闹!

  蔡思雨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融在满是血迹的枕头上,有气无力的笑了下:对,我胡闹,我一直就是胡闹的人。

  反正,小叔你也知道

  蔡思雨心中有委屈也有气,他明明知道她心里的苦,却还是要帮着陈慧,甚至连她选择死的权利都要剥夺。

  鹿亦尧忍着心中的疼痛,直接对蔡思辰道:送她去手术室吧。

  不!我不要!

  不管蔡思雨再怎么不愿怎么反抗,但都败给了疼痛给她的无力感,当麻药注射进身体那一刻,蔡思雨只觉心中满是对未来的绝望。

  鹿亦尧站在手术室外,靠着墙壁,明明在接受手术的是蔡思雨,他的心却觉得沉到了冰窖里。

  从蔡思辰嘴里听见蔡思雨求神意志不强时,他还没有这样难受,当亲眼看到蔡思雨黯淡的眸光中毫无生的意识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将他整个笼罩起来。

  手机不断的在想,鹿亦尧低头一看,又是方颖打来了。

  他按了挂断,可才不过一分钟,鹿母的电话又来了。

  鹿亦尧平缓了下情绪,望着亮着的手术灯,语气淡漠:喂。

  鹿亦尧,你上哪儿去了?方颖在家做了一大桌子菜,现在我们都等你呢!

  你们吃吧,别等我。

  怎么回

  鹿亦尧直接将手机关了机,一心一意的等着手术结束。

  直到天黑,整整五个小时,眼带倦意的蔡思辰才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鹿亦尧迈着有些僵硬的腿走上前,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蔡思辰喘了几口气,摘下口罩:手术还算成功,就看后期恢复了。但是鹿亦尧,我可得先告诉你,这种手术并发症很严重,而且存活率也只有一半,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二十八章争吵

  存活率不高,甚至一点并发症都有可能要了蔡思雨的命。

  鹿亦尧晦暗不明的眸子紧紧定在被推出手术室的蔡思雨身上:我知道了。

  蔡思辰拉住他,又叮嘱了两句:另外,你和方颖的事儿最好解决一下,不要让她一没有你的消息就来烦我。

  他晃了晃自己手机,八个未接电话都是方颖打来的。

  鹿亦尧阴沉着脸点了下头,步伐匆忙的赶到蔡思雨身边,与她一同进了病房。

  他前脚刚走,方颖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蔡思辰做了五个小时的手术,本来就疲倦,声音都透着满满的不耐烦:有什么事?

  思辰,你跟鹿亦尧在一起吗?方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

  没有。蔡思辰随口应了声,正要挂电话,方颖语速变快:我联系不上他,鹿叔叔和鹿阿姨现在吵的正凶。

  我一会儿找他吧?说完,蔡思辰就将电话挂断,他其实并不关心鹿父鹿母发生了什么。

  病房中,昏睡中的蔡思雨眉头紧蹙着,好像在梦里都在经受着病痛的折磨。

  鹿亦尧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氧气罩都快把蔡思雨整张脸罩住了,她那沉重的呼吸声就像万斤重的石头压在鹿亦尧心上。

  虽不愿相信,但他的确对蔡思雨有了感情,或许这种感情他之前从没去注意,也就到了这种时候才开始惊觉吧。

  鹿亦尧身子前倾,手肘撑着膝盖,目不转睛的模样与当初蔡思雨看他的时候如出一辙。

  叩叩叩

  鹿亦尧,你出来一下。蔡思辰朝他招招手。

  鹿亦尧替蔡思雨捻了下被角,走了出去:什么事儿?

  方颖说你爸妈在吵架,你还是回去看看吧。蔡思辰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一下疲惫,蔡思雨这边我让护士照看着,有事会打电话给你的。

  不去。鹿亦尧毫不在意的甩下两个字就要进病房。

  蔡思辰拉住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说:怎么,蔡思雨一场病就让你变成痴汉了?

  鹿亦尧瞥了他眼,并未接话。

  行了,跟你开玩笑呢,你回去吧看一下总行吧,你不考虑你妈,也考虑考虑你爸,他才出院几天。蔡思辰又劝了几句,鹿亦尧才答应回去。

  她醒了马上打电话给我。

  知道了。

  蔡思辰看他两步一回头的模样只觉好笑,真是没有半点律法精英的气势。

  鹿亦尧赶回家,刚一开门,一个碗就砸到了他的脚边,碎片到处都是。

  怎么回事?他关上门,看着本来整洁的房子被弄得乱七八糟,神情更为不耐。

  小节!你可回来了,你爸那混蛋居然在外面养女人了!

  鹿母头发凌乱,满脸泪水的被方颖搀扶着,手指直直指向一旁沉默的鹿父。

  鹿父憋着一张怒气冲冲的脸,眼中满是不忿却始终没有辩解。

  爸,出了什么事?对着鹿父,鹿亦尧的语气才稍稍缓和了些。

  没等鹿父回答,鹿父推开方颖,攥着鹿父的衣领使劲晃:你说,我卡里的钱都被你拿去养了那个贱女人了?你快说啊!

  第二十九章多年的真相

  鹿父扯开她的手,忍无可忍的怒吼:你有完没完!

  你!你个混蛋!鹿母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喊着,我辛辛苦苦攒的钱你居然拿去养外边的女人!

  鹿父气的直抖:什么外边的女人,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要是没在外面养女人,那我卡里的钱呢?鹿母瞪着通红的眼睛,依依不饶的问着。

  鹿亦尧看着鹿父不回答,又矢口否认有外遇,他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半晌,鹿父才站起身,不理会哭嚎的鹿母,对鹿亦尧道:小节,你跟我来。说着便越过了鹿母和方颖进了房间。

  即使关上了门,房内还可以听见鹿母的哭声,鹿亦尧却不由的想到医院中的蔡思雨,不知道她醒了没有。

  鹿父坐在床上,双肘放在膝盖上,手撑着额头,表情就像是在忏悔罪过一般。

  小节,我们家对不起蔡思雨啊。

  鹿父声音变得沙哑哽咽起来,在鹿亦尧不解的目光下,他红了眼。

  鹿亦尧知道,他们家的确对不起蔡思雨,小时候妈把蔡思雨推下楼梯,而他生生帮着陈慧和蔡父将蔡思雨所有的希望击破,最对不起蔡思雨的,也就是他了。

  鹿父搓着酸涩的眼,问着:你知道当年为什么我们家突然富裕了吗?

  鹿亦尧愣了片刻,下意识的回了句:不是开了公司

  不是。鹿父捂着脑袋摇摇头,一脸痛苦,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司,是你妈她拿了蔡思雨奶奶留给蔡思雨的两百万拆迁款!

  什,什么?鹿亦尧瞳孔一缩。

  她骗了蔡思雨,骗了她奶奶,她说会帮忙照顾蔡思雨,但她从没有花一分钱在蔡思雨身上鹿父说出压了心中多年的秘密,像是解脱,又像是在挣扎。

  小节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但是你妈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你。

  这些年我每天都要受着良心的指责,蔡思雨和她奶奶真的太苦了,她们本来是可以过更好的生活的。

  你妈卡里的钱,被我拿去请律师保释蔡思雨了,比起当年从她们手中抢走的钱,我出的那些钱根本不够

  鹿父一句句话像是一道道闪雷劈在鹿亦尧心头。

  他呆滞的看着追悔莫及的鹿父,好像看到了内心的自己。

  原本蔡思雨也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她可以上完高中,然后考一所好的大学,之后更是可以有一份好的工作,这足够她带着奶奶逃离她那无情无义的爸爸和继母。

  可这一切,都被他们家给剥夺了,或者说是被他鹿亦尧给夺走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蔡思雨的苦难之上。

  小节,我们欠她们祖孙二人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鹿亦尧僵站在原地,脑子里全是蔡思雨满身伤痕的模样。

  他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偷了本该属于蔡思雨的生活,还总是以一副高傲自大的模样去嘲讽她的堕落和无知。

  我

  砰砰砰

  你们给我出来!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就撞死在这儿!

  鹿母疯狂地踢着门,方颖劝阻的声音也被她的尖叫压了下去。

  鹿亦尧无法再待下去,打开门便冲了出去。

  小节!

  第三十章不想欠他

  无人的街道,昏暗得了路灯只能勉强照着前方的道路。

  一阵急刹车声音,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鹿亦尧猩红的眼眶中带着点点泪水,他仰起头,喉中的堵塞感让他难受不已。

  或许该站在被告席上的应该是他才对,而他却以原告律师的身份去控告无辜的蔡思雨,真是讽刺至极。

  手机铃声又开始不断的想起,鹿亦尧看着来电显示,妈这一备注让他只觉恶心。

  嘭的一声,手机被狠狠摔出车外,他发动车子,直接去了医院。

  病房中,蔡思辰刚收起笔,蔡思雨就醒了。

  胸口伤口的疼痛让蔡思雨紧蹙着眉头,身边站了个白色的的身影,她知道那是医生。

  她记得鹿亦尧来了,还让她做手术,她不愿意,可他却让医生把她推进了手术室。

  你别乱动,你刚动完手术,要多休息。蔡思辰说着就拿出电话给鹿亦尧发了个消息。

  蔡思雨咬着牙,忍着疼痛,含糊不清的说着:为,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有人不愿让你走。蔡思辰背着手,虽然理解蔡思雨的苦楚,但座位险医生,他还是不愿蔡思雨放弃活下去的希望的。

  同样,作为鹿亦尧的好友,他也不一样鹿亦尧在明白自己心意后面对的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蔡思雨艰难的吞咽了几下,带着苦涩弯了弯嘴角:我不想欠他。

  蔡思辰还真就不这么认为,明明是鹿家欠她的,但他也不好说出来,只能安慰道:没有什么欠不欠的,他自己愿意。

  话音刚落,鹿亦尧就带着一股子寒气奔了进来。

  蔡思辰敏锐的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只能借口离开:我今天值夜班,有事儿叫我。

  说完便走了出去。

  蔡思雨本就没有什么力气,加上手术前鹿亦尧擅自替她做了决定,更不愿意理会他。

  她闭着眼,装作休息的模样,希望鹿亦尧快点走。

  鹿亦尧看到虚弱不堪的蔡思雨,心中所有的感情都好像绞在了一起,最后变成了一句:对不起。

  因为这三个字,蔡思雨睁开了眼,她从没有听过鹿亦尧说对不起,无论是对谁,他永远不会低头。

  而此时此刻,他却对着她说对不起。

  蔡思雨没有搭话,只是带着些许委屈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融进了松软的黑发中。

  鹿亦尧走到她身边轻声坐了下来,手犹豫了一会儿才覆上蔡思雨的手:蔡思雨,我对不起你。

  又一声对不起,让蔡思雨的眼泪落的更多,也让她不得不开口。

  小叔,才没有对不起我,这都是我罪有应得。

  我从小就不是好孩子,不念书,跟个小,小混混一样比不得小叔,小叔看不起我也是正常的的。

  蔡思雨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将这些话说完的,只是她觉得她和鹿亦尧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嘴里的话就像是被卡住了一样,鹿亦尧竟不知道如何去告诉她他的过错。

  没想到能言善道的他也会有这么一天。

  蔡思雨望着天花板,泪眼朦胧:小叔,你说我为自己买的,墓地还能用,的上吗?

  第三十一章就他不知道

  蔡思雨好像是又有了力气,不断的说着:我活够了真的活够了

  她不只是活够了,而是活的太累了。

  如果知道她的人生会如此惨淡,她宁愿鹿母那一下彻底的了断了自己,这样也就不会再有之后的种种。

  鹿亦尧紧紧握着蔡思雨冰凉的手,声音沙哑而低沉:是我不好。

  事已至此,他除了道歉再说不出任何话。

  此刻他如果表明他对蔡思雨的感情,恐怕在蔡思雨看来只是觉得可笑,亦或者她会认为他只是在安慰可怜她。

  蔡思雨重重的舒出一口气,合上眼不再说话。

  从前她巴不得鹿亦尧能跟她多说两句话,她卑微到只要他对她笑一下,她就觉得做什么都可以。

  而现在,她心中除了抗拒便是感叹。

  若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抚平心中的伤害,世界上也就不会有死心二字了。

  她对鹿亦尧,再没了期待。

  蔡思雨鹿亦尧紧握着她的手缓缓松开,看着她不愿多说什么的模样心如刀绞。

  整整一夜,鹿亦尧都站在病房门口,直到次日一早蔡思辰来查房,他还像个木桩一样站在门口。

  你站了一夜?蔡思辰看着鹿亦尧下眼睑的乌青,还有下巴的青渣,直说:你没病吧?你不知道你有胃病啊?

  鹿亦尧抬起满是血丝的双目,嘴角弯着一起嘲讽的弧度:思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蔡思辰闻言,顿觉鹿亦尧情绪不对,现在更加的奇怪了。

  你在说什么?

  你说得对,我欠她的,而且欠她太多了,多到我拿命都还不清了。

  鹿亦尧苦笑着,再无往日的干练和气势。

  因为欠蔡思雨的,他连带着连同他对蔡思雨的感情都觉得卑微,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告诉蔡思雨他喜欢她。

  不管在谁的记忆力,鹿亦尧给蔡思雨最多的只有伤害。

  蔡思辰看他的表情,半信半疑的问了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鹿亦尧听了这话,一把抓住蔡思辰的肩膀: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是说你又瞒了我什么事?

  我蔡思辰吞吞吐吐着,好半天才说:你妈拿了蔡思雨的钱的事儿,我在十三年前就知道了,那时我去你家,无意间听见他们说话

  你!鹿亦尧瞪着他,怒极反笑的将他推了一把,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你居然也瞒着我!

  明明知道那是一笔不义之财,却看着他用着那笔钱上高中读大学,甚至在记起蔡思雨后还不告诉他。

  蔡思辰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解释着:你要我怎么说?你当时因为能上大学正高兴着,你的脾气我不是不知道,你现在对蔡思雨好也算是补偿

  够了!鹿亦尧打断他,逐渐焦躁的心让他越来越疲惫。

  好像之前全世界都知道他对不起蔡思雨,就他还自以为的去贬低蔡思雨,甚至说出你的确配不上我这种话。

  蔡思辰看着眼神里满是痛苦的鹿亦尧,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搭着他的肩膀:现在你想弥补的话还不迟,蔡思雨还活着,如果后续治疗顺利,你还有更多的时间去留住她。

  第三十二章方颖的心思

  其实蔡思辰也不确定蔡思雨会不会回心转意,现在也只是口头上安慰鹿亦尧两句。

  良久,鹿亦尧才恢复了平静,他伸出手:手机借我用一下。

  嗯?蔡思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他,你手机呢?

  砸了。

  

  拨通事务所的电话,鹿亦尧用着沙哑的声音道:小江,帮我请一个月的假,这一个月我不接任何案子。

  啊?鹿律师您

  鹿亦尧挂了电话,将手机扔给蔡思辰。

  蔡思辰简直不敢相信工作狂鹿亦尧居然要请一个月假,恐怕是为了陪蔡思雨吧。

  哎,你去哪儿?蔡思辰看着转身要走的鹿亦尧,刚还猜他要做蔡思雨的护工,现在走了又算什么。

  帮她买点吃的。

  另一边,哭闹了一夜的鹿母终于没力气再闹了,她抓着同样疲倦的方颖,不断的说着这日子没法过了。

  方颖神情有些急躁,昨天鹿亦尧跑出去后就没再回来,连电话也打不通。

  阿姨,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鹿亦尧。方颖也听烦了鹿母的哭嚎,拿钱起身就往外走。

  又打了两通电话,还是关机状态,方颖直奔去了医院,打算去问问蔡思辰。

  检查完蔡思雨情况蔡思辰回到办公室没多久,鹿亦尧提着粥走了进来,将粥扔在他面前,表情冷淡:给你。

  蔡思辰看了眼已经被打开过的盖子,露出嫌恶的表情:这不是特地给我买的吧?

  她不吃。鹿亦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表示是蔡思雨不愿意吃他才拿过来给蔡思辰的。

  蔡思辰一瞪眼,气的直笑: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昨天我做了五个小时手术,你一句问候还没有,今天还把蔡思雨不吃的给我。

  当然,鹿亦尧知道他也只是玩笑话。

  他拉过椅子坐了下来:蔡思雨的恢复期要多久?

  蔡思辰看着蔡思雨的检查结果,想了想才道: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恐怕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完全恢复,而且这一个月是关键。

  他说完,画风又一转:方颖的事你还没处理好?她一找不到你就给我打电话,我都快烦死了。

  提起方颖,鹿亦尧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去管她,无论是订婚还是结婚,都是方颖和鹿母的一厢情愿,他又怎么会同意。

  我没心思去理她,我只要保证蔡思雨不出事。鹿亦尧一颗心全扑在了蔡思雨身上,现在蔡思雨冷淡的态度让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门外,方颖的表情晦暗不明,鹿亦尧的话一字不漏的落在她耳朵里。

  蔡思雨,果然是蔡思雨。

  方颖抿着唇,看了眼办公室的门,转身去了住院大楼。

  找到蔡思雨所在的病房后,方颖轻轻打开了门,此时蔡思雨还没醒,整个房间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

  方颖只见过蔡思雨三次,每次她都是一头张狂的红发,化着夸张的妆,举止轻浮而没有礼数。

  而眼前这个孱弱不堪的女孩,脸上还带着伤疤,整个人像是一个木偶一样躺在床上,让方颖很难将她和记忆力那个蔡思雨联想在一起。

  恍惚中,蔡思雨因疼痛感而醒了过来,她感觉到身边有人,而且是一个很陌生的人。

  你你是谁?

  第三十三章只是愧疚

  蔡思雨看着眼前这个长相精致的女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方颖对现在的蔡思雨嗤之以鼻:我叫方颖,是鹿亦尧的未婚妻。

  未婚妻!?

  蔡思雨努力地睁着眼,眼前这个叫方颖的女人看起来的确和鹿亦尧很般配。

  她心中不由的凄楚一笑,前脚鹿亦尧体贴完了,后脚他的未婚妻就来了,一个个都不愿意她安静的活着。

  方颖没觉蔡思雨对她有什么威胁,但对于鹿亦尧对她的关心,还是让她不满: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希望你不要骚扰他。

  蔡思雨更觉可笑,她喘着气,艰难的回道:我骚扰他?我现在怎么能骚扰他?

  若真的可以,她巴不得去另一个城市生活,忘掉过去的种种,好好过完往后剩下的日子。

  方颖冷哼一声,继而又道:蔡思雨,你知道帮你取保候审的是谁吗?

  蔡思雨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是鹿亦尧的爸爸。方颖双手环抱着,言语之间满是讥讽,你入狱,是你活该,可鹿叔叔觉得对不起你,花了鹿阿姨的钱将你保释出来,他们因此大吵了一架,而鹿亦尧又帮你出了巨额手术费和治疗费。

  蔡思雨,你不要以为鹿亦尧多么对不起你,他们家底都快被你掏空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蔡思雨眸光闪动着,怎么也无法相信。

  方颖前倾着身子,迎上蔡思雨的目光:不然呢?鹿亦尧他心中也有愧,不然也不会为你做这些。

  但你要是把他的愧理解成了爱,就是你的自作多情了,我希望你不要成为他的累赘,我不想他在和我结婚的时候还带着对你的愧。

  鹿亦尧他不爱你,他根本不爱你,他只是觉得你可怜。

  说完,方颖踩着高跟鞋就出去了。

  蔡思雨怔怔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脑子一片空白。

  鹿亦尧不爱她,从一开始就不爱,现在对她的好全来自对她的愧疚。

  蔡思雨含泪笑着,到底是谁对不起谁?鹿亦尧驳了她为奶奶讨公道的机会,又把她送进牢里,蔡思雨以为是他无情,而现在看来,好像是她更无情一般。

  眼眶酸涩的感觉让蔡思雨不停的眨着眼,她想要断了这份情可真是不容易了,她除了一条命,还有什么?

  因为方颖的几番话,蔡思雨比之前更加的消沉,甚至连蔡思辰跟她说话都爱答不理的。

  蔡思辰关上门,不解地看向鹿亦尧:她最近怎么了?怎么感觉变了个人一样?

  鹿亦尧眉头紧蹙着,整整一天了,蔡思雨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就像是当他不存在一样。

  她身体怎么样?鹿亦尧看着蔡思雨那越发消瘦的脸,心一阵疼痛。

  蔡思辰也微微皱了眉:目前看来没什么大碍,主要看有不有排异反应。

  鹿亦尧几日都不曾合眼,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蔡思辰劝道:你去我办公室睡一会儿吧,别等她还没好,你倒先倒下了。

  鹿亦尧压下一个哈欠,才道:她要是有什么事就叫我。

  知道。蔡思辰一脸无语,他怎么不知道鹿亦尧还有这么磨叽的一面。

  见鹿亦尧走了,他才转身进了病房。

  说吧,你有什么事?

  第三十四章最后的请求

  蔡思雨勾了勾嘴角:医生果然聪明。

  蔡思辰无奈的撑着额头:你让我支开鹿亦尧,不只是为了夸我吧?

  我蔡思雨即使戴着氧气罩,也觉得难以呼吸,我现在被逼着活着

  等过了恢复期,你会好起来的。蔡思辰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现在的蔡思雨是真的只吊着一口气,只要出现一点排异反应或者并发症,那她就真的如了她的愿了。

  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情况,请你也瞒着鹿亦尧好吗?蔡思雨噙着眼泪的双眼满是祈求。

  蔡思辰当时就愣了,又要瞒着鹿亦尧,之前瞒着拆迁款那事儿差点没被他记恨上,这回可是关乎蔡思雨的事儿,他又怎么好瞒过去。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蔡思雨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怕蔡思辰不答应,她立刻要起身。

  别动!蔡思辰被她的动作吓得心惊肉跳,连忙应道:行行行,我答应你。

  他只想先稳住蔡思雨再说,如果真出了事儿,他还是会告诉鹿亦尧的。

  一个月后。

  蔡思雨安全度过了恢复期,只是人变得越来越冷漠,特别是对鹿亦尧,有时两天才和他说一句话,但有时五天都不一定理他。

  蔡思辰拍着鹿亦尧的肩,劝慰道:她经历的事儿太多了,你让她好好缓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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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亦尧从未抱怨一句,他知道蔡思雨心中有怨有气,他愿意等她怨消了气消了。

  只是还未等到蔡思雨转移病房,鹿母突然跑到医院来。

  鹿亦尧!你和你爸都疯了!?把所有的钱都花在蔡思雨那个短命鬼身上!鹿母丝毫不顾场合的嚷嚷着。

  阿姨,这是医院,请你小声一些。蔡思辰不留声色的后退几步,拉开与鹿母的距离。

  什么小声一点,我就是要让大家听听,一个短命鬼赖着我们家是什么意思?鹿母说着就要往病房里去。

  妈!鹿亦尧一把拉住鹿母的手臂,疼的她龇牙咧嘴。

  鹿母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你真的是反了天了,她一个罪犯你还要护着她,她横竖都是要死的,你

  住口!鹿亦尧瞪着鹿母,她内心的黑暗远比他想的要大的多,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母亲。

  他压低了声音: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十三年前的事情。

  一句话顿时让鹿母一惊,鹿亦尧已经知道了吗?

  什么十三年前的事,现在是现在!鹿母眼神慌乱的想逃避这件事儿,我把话撂这儿了,要么让她把钱还回来,要么你就跟方颖结婚!

  说完,扭头就跑了。

  蔡思辰看着鹿母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着一脸愤恨的鹿亦尧,不禁道:要不是看你们长得像,我还以为你是抱养的。

  言下之意不过是讽鹿母没有一点做人该有的良心。

  鹿亦尧面色如常,心中却分外疲倦,若是真要想蔡父那样,将当年的事儿翻出来,鹿母免不了要被追责,可是这也会连累鹿父。

  鹿父现在是蔡思雨取保候审的担保人,他要是出了事儿,蔡思雨取保候审的资格也会被剥夺,甚至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三十五章让他怎么办?

  病房里,蔡思雨睁着空洞的双眸望着洁白的天花板,鹿母的话她听到了。

  她不想纠缠鹿亦尧,是鹿亦尧不肯放过她。她终于知道当初她一直纠缠鹿亦尧,他是什么心情了。

  蔡思雨。鹿亦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坐到了她床边,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小叔。蔡思雨侧过头,眼神平静,你要是结婚了,我去给你当伴娘。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鹿亦尧顿感不满:说什么傻话。

  他没想过结婚,要真是结婚,他娶的也是蔡思雨。

  蔡思雨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语气就像是从前那样亲密:我饿了。

  鹿亦尧对她突然的转变有些猝不及防,但更多的是欣喜,他立刻站起身:我去给你买吃的。

  看着他出了病房,蔡思雨才收起笑容,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推开卫生间的门,正对着镜子中映着她那一张带着丑陋疤痕的脸。

  蔡思雨颤颤巍巍的走到镜子前,一手撑着洗手台,一手缓缓抚着有些凹凸不平的左脸颊。

  她眼泪如同珠子一般落了下来,她抽泣着,她每天就是顶着一张脸面对鹿亦尧。

  这张脸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可怕,对比方颖,她真的从内而外就是和丑小鸭。

  叩叩

  蔡思雨?

  听见蔡思辰的声音,蔡思雨慌忙擦掉眼泪,洗了把脸才从卫生间里出去。

  怎么了?

  见她从满脸水珠,眼睛还红红的,恐怕是哭过了。蔡思辰也没有问,只道:肖警官过来看你了。

  说是过来看,不过是例行公事,监察她的情况。

  说了一番关心的话,肖警官就走了。

  只是肖警官才走不过五分钟,蔡思雨便觉心脏疼痛难忍,甚至比手术前还要痛。

  蔡思辰忙让护士叫上其他两个大夫,带她去手术室检查。

  医生!蔡思雨紧紧抓着蔡思辰的衣袖,因疼痛而纠结在一起的小脸上满是汗水:不要!不要告诉鹿亦尧!求求你!

  蔡思辰看她嘴角隐隐流出了血,慌忙答应:好好好,你先别说话,我们先给你做检查!

  听到他应了,蔡思雨的手才松开,重重的垂了下去。

  不行,她身体还是出现了排异反应,这样下去恐怕

  蔡思辰看着像血压直线下降的蔡思雨,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真的是老天爷知道蔡思雨不想活了所以才出现这种特殊情况吗?

  一会儿鹿亦尧来了就说蔡思雨被送去观察室了,让他等一会儿。蔡思辰回身对一个护士道。

  他主要还是担心鹿亦尧知道这事儿冲进来,以他现在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

  蔡思雨半睁着眼,只觉呼吸越来越艰难,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她很想对身边的医生说放弃吧,饣并可她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

  要是这次真的去了,她就可以见到奶奶了,还有记忆中那个温柔善良的妈妈,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也将画上一个句号。

  蔡思雨!你撑住啊!鹿亦尧可是在等你的!蔡思辰在她耳边大声喊着,企图唤回她的意识,你死了,让他怎么办?!

  第三十六章往事

  蔡思辰的声音就像一阵风渐渐的飘远了。

  蔡思雨只觉被黑暗所包裹着,这种感觉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舒服而又轻松,而黑暗中的她,也正做着一个她这一生的梦?

  十五年前。

  八岁的蔡思雨用着胆怯的眼神时不时偷看着眼前长得十分好看的男孩。

  鹿亦尧注意到了蔡思雨的目光,不过十一岁的他眼神就跟大人一样平静,甚至还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蔡思雨,以后你就叫他小叔。

  不知是哪个亲戚说了一句,蔡思雨红着小脸对鹿亦尧细细的叫了一声:小叔。

  鹿亦尧没有应,只是点了点头,甚至好像都没记住蔡思雨的模样,只知道这小女孩胆小的过分。

  那时候蔡鹿两家住的近,蔡思雨每次挨打都会跑到鹿亦尧家门口坐着,运气好便可以遇到放学的鹿亦尧。

  鹿亦尧看她灰头土脸的模样,再看看她脸上的伤痕,以为她是摔跤了,好心拿来创口贴帮她贴上。

  以后别跑,容易受伤。

  鹿亦尧随口的关心让蔡思雨像是收到了什么天大的恩惠。

  她睁着大眼看着鹿亦尧,声音还是细细的:小叔。

  只是在那以后,鹿亦尧始终没有再象那次一样关心她,可蔡思雨依旧乐此不疲的去找他。

  直到蔡思雨九岁那年,她跟着陈慧去了鹿家,她坐在楼梯上等鹿亦尧。

  鹿母突然怒气冲冲的下了楼,见蔡思雨坐在一边,突然甩了她一巴掌:死老太婆!这赔钱货有什么可稀罕的。

  小小的蔡思雨被她推下了楼,血染红了一地,也染红了鹿亦尧的眼。

  但是对于蔡思雨来说,她太喜欢这次受伤了,她住了院,虽然蔡父他们都没有来看她,但鹿亦尧篴麓每天都来,有时候还背着书包,坐在一边给她念课文。

  小叔,以后你要做老师吗?

  不,我要做律师。

  这样短暂的幸福仅仅持续了十天,蔡思雨被带回了家,后来蔡父不准她乱跑,她见鹿亦尧的机会也少了。

  初中刚念完,蔡思雨辍了学,在外面找零活儿赚钱,也跟着一群小混混学会染发抽烟打架。

  总是在外面怎么混,回到家,她还是要被陈慧和蔡父打到不能动弹,在鹿亦尧面前,总是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你现在的模样真难看。

  刚考上大学的鹿亦尧眼中不知何时多了满满的厌恶,看着蔡思雨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冰凉。

  鹿亦尧讨厌她了。

  蔡思雨拉住转身就要走的鹿亦尧,将手里的饭盒递给他:小叔,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醋鱼,你拿去。

  嘭的一声,饭盒被掀开掉在地上,里面的饭菜撒了一地。

  不需要。

  蔡思雨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眼泪也渐渐流了下来。

  再后来,她脸皮越来越厚,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缠着鹿亦尧。

  就算他工作了,她还是会去他上班的地方蹲点,守着他下班。

  小叔!

  新染着一头红发的蔡思雨兴致勃勃的朝鹿亦尧跑了过去。

  鹿亦尧身边的同事看着夸张发型的蔡思雨都忍不住笑了:没想到鹿律师还有这么个另类的红发小妹。

  第三十七章无尽的孤寂

  刚入职不久的鹿亦尧只觉丢人,无论他怎么赶怎么骂怎么讽刺,蔡思雨就想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不肯走。

  

  眼前的一幕幕就像是电影一样回放着,蔡思雨就好像是一个看电影的人,看着她曾经所经历的事情。

  都说人死前会有走马灯,她回顾了这一生,是不是就代表着她也要死了呢?

  蔡思雨!你给我醒醒!

  鹿亦尧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一般,生生的将黑暗中的蔡思雨拉了出去。

  有心跳了!蔡思辰看着心跳已经恢复但依旧虚弱的蔡思雨,又惊又喜,还差一点就没救了,要不是鹿亦尧,蔡思雨恐怕真的就去了。

  鹿亦尧捧着蔡思雨的脸,眼泪落在她的额前,心中的后怕差点让他瘫倒在地:你不能死,你不可以死!

  刚刚心电仪中那平整的直线像是一把利刃刺进了他的心里,他怎么也不能接受半小时前还笑着说饿了的蔡思雨突然就死了。

  脸颊处浅浅的气息让他不安的心缓缓平稳了些,蔡思辰手中拿着手术刀,对着鹿亦尧道:多和她说话,别让她睡过去。

  鹿亦尧抚着蔡思雨松软的黑发,在她耳边细细地说着:蔡思雨,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但是,我喜欢你鹿亦尧哽咽着,极力让声音清晰,是我不好,没有早点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感情,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蔡思雨,只要你活着,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蔡思雨半睁着浑浊的双眼,空洞的眼神让人以为她没有意识。

  但鹿亦尧说的每一句话她的听得清清楚楚。

  曾经做梦都想听到的话如今听到了,她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蔡思雨知道她心里还有鹿亦尧,但她也知道,她活不了多久,从前她只想让鹿亦尧永远陪着自己,但她太自私了,她根本陪伴不了他多久,却还想让他爱她。

  与他相爱,她撒手一走,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孤寂

  经过抢救,蔡思雨再次被蔡思辰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只是现在的情况又回到了当初刚入院时,她又被送去了重症监护室里。

  鹿亦尧伏在玻璃窗前,看着昏迷中的蔡思雨,通红的眼眶中不断流着眼泪。

  蔡思辰也无法再说什么让鹿亦尧放宽心的话,他实话实说道:鹿亦尧,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她随时都可能

  我知道鹿亦尧闭上眼,语气颤抖不已。

  见他接受了这个一事实,蔡思辰心中五味杂陈,作为好友,他希望鹿亦尧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但蔡思雨命定如此,只能说他们有缘无分。

  蔡思雨的情况被鹿母知道后又是一通抱怨:我说什么来着,蔡思雨就是个短命鬼,白白替她花了快一百万,还没两个月就要死了。

  鹿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能不能积点口德?你想想你做的事,你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吗?

  厨房中的方颖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蔡思雨既然快死了,鹿亦尧也应该也会死心了,他们也可以结婚了。

  第三十八章什么都答应

  重症监护室。

  蔡思雨只觉全身都被束缚了,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觉得是一件困难的事。

  她奋力的睁开眼,看着熟悉的病房,眼中划过一丝失望。

  蔡思雨。穿着防护服的鹿亦尧站在她床边,一双通红的眼里还残留着泪水。

  小叔。蔡思雨细小的声音被掩盖在仪器的响声里,她就像个弥留之际的人一样气息奄奄着。

  鹿亦尧将头凑到蔡思雨耳边,隔着氧气罩,他努力的听着她的声音。

  我我好想看你结婚

  蔡思雨想起用着全身的力气说着,从前她害怕鹿亦尧结婚,因为他一旦结婚,那份温柔可能就不再属于她了。

  但到了此刻,她倒是期盼着鹿亦尧快点结婚,不仅仅是断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希望鹿亦尧能和一个好女人相守一生。

  不,我不会结婚的,除非你好起来。鹿亦尧忍着泪和心痛,声音轻的像是怕惊到蔡思雨。

  蔡思雨笑了一声,呼吸更加沉重起来:小叔,对不,起纠缠了,你这么久。

  我我不坏的,我也没有想想杀陈陈慧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鹿亦尧低泣着,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蔡思雨下意识的想去帮他擦眼泪,却发现她根本无法动弹。

  她抿了下干裂苍白的嘴唇:别哭

  她从没有见过鹿亦尧哭,她甚至以为没有什么能让他哭,没想到他会因为她的死而泣不成声。

  眼皮越来越重,但蔡思雨却不愿合上,仍然憋着一股劲说着:真,真好,我买的墓地用的上了

  小,小叔,你要记住我要记住我啊。她流着眼泪,眷恋的看着鹿亦尧。

  鹿亦尧擦着她的眼泪,不住地点头:你别说话了,你休息一会儿,你会没事的。

  他知道自己说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话。

  蔡思雨张了张嘴,呼吸变得颤抖起来,眼神也开始涣散。

  小,鹿亦尧

  这一声鹿亦尧,叫的鹿亦尧近乎肝肠寸断。篴麓

  思雨

  他低唤一声过后,心电仪传出滴的声音,那刚才还起伏着的绿线又变得平直。

  蔡思辰感到重症监护室时,只见鹿亦尧一手覆在蔡思雨的眼睛上,一手握着她的手,头贴在她的肩窝处,若不是那颤抖的双肩,蔡思辰以为鹿亦尧真的心如止水的接受了蔡思雨已经死了的事实。

  鹿亦尧。蔡思辰看着被鹿亦尧挡住双眼的蔡思雨,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他还是没能留住她。

  鹿亦尧许久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红的吓人,神情却是分外颓废:把这些东西搬走,我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蔡思辰点点头,让护士把仪器都撤下后,他走了出去,轻轻将门关上。

  鹿亦尧轻抚着蔡思雨还有余温的脸颊,像是在对待珍贵的珍宝:你比我更狠心,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你活着,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第三十九章信

  鹿亦尧不止一次想过蔡思雨死了他会如何撕心裂肺。

  但当蔡思雨的在他面前渐渐没了气息,但最后只剩下一具冰冷的躯体,鹿亦尧却无法再哭出眼泪了。

  若不是那心中的刻骨的痛楚,他都以为他根本不爱蔡思雨。

  蔡思雨的手渐渐僵硬,残留的余温也渐渐闲散,鹿亦尧把她的手轻轻放入被子中,又深深地看了看她,才将洁白的被子拉上来盖住她消瘦的脸。

  蔡思辰现在门口,看着鹿亦尧走了出来,踉跄了几步后扶住身侧的墙,声音沙哑的不像是他:我,我带她走。

  殡仪馆。

  除了鹿亦尧和蔡思辰,还有鹿父来送蔡思雨。

  鹿父看着几天中像是沧桑了十岁的儿子,心疼不已:小节,人死不能复生

  鹿亦尧没有说话,眼神像是定住了一般看着蔡思雨的遗照。

  蔡思辰拍了下鹿父的肩,低声道:这两天跟他说什么他都这样,让他一个人安静安静吧。

  鹿父只能无奈摇头叹了口气。

  相比这边的悲伤,鹿母倒显得异常兴奋,她甚至已经开始帮着方颖挑婚纱了。

  小颖,这款不错,你穿上一定很漂亮。鹿母指着画册上一张图,兴味盎然。

  虽然方颖不喜欢蔡思雨,想尽快跟鹿亦尧结婚,但蔡思雨才刚死,鹿母就这么着急把他们婚事定下来,方颖总觉得瘆得慌。

  阿姨,要不问问鹿亦尧的意见吧。方颖有些尴尬的合上画册,想暂时逃避一下,毕竟蔡思雨她

  不料鹿母一点也觉得不妥,照样从容自若:管她那死人干什么?那是她的命,咱怎么能为了她就不管自己的事儿。

  方颖知道鹿母心狠,但也没想到她心也冷到这种地步,不过也亏得她这样心狠心冷,才能促成她和鹿亦尧的事儿。

  细想想鹿母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方颖重新打开画册,一心一意的挑着婚纱。

  鹿亦尧不知是不是伤心过了头还是真的放下了,他的生活过的与从前没有半分分别,只是生活中少了一个蔡思雨。

  蔡思辰是又惊又怕:鹿亦尧,你没事儿吧?

  鹿亦尧头也不太的看着手中的案件资料:没事。

  他一副认真研究案件的模样让蔡思辰一头雾水,蔡思雨走了快十天了,他愣是没见过鹿亦尧哭,甚至连蔡思雨的名字也没提过。

  要不是他办公桌上放着一张蔡思雨的照片,他差点以为鹿亦尧伤心到失忆了。

  我这几天很忙,没事儿别打扰我。鹿亦尧起身走到书柜前翻找着什么。

  蔡思辰站了起来,看了眼桌上蔡思雨的照片,低声道:你没事就好。

  说着就走了出去。

  待办公室中只剩下鹿亦尧一人,他的手才无力的垂了下来,直接将一个纸盒打翻,撒了一地的资料。

  鹿亦尧仰着头,干涩眼中满是不清的情绪。

  许久,他才蹲下身,缓缓将资料一张张捡起。

  直到捡起一份案件分析后,一封信突然从夹缝中掉了出来。

  简易的信封上歪歪扭扭写着鹿亦尧(小叔)收。

  第四十章唯一一丝光明

  像是看到了蔡思雨站在面前一样,鹿亦尧颤抖着伸出手,将信封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信?蔡思雨什么时候学会写信给他了?

  鹿亦尧抬头望了望桌上蔡思雨的照片,心中泛起一阵阵苦涩。

  信缓缓展开,每一个字都扭曲着,好像写信的人在承受着巨大的折磨中着下的。

  小叔: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请相信我,我并不想伤害陈慧!我更没有故意把她推倒!

  小叔,我八岁第一次见你,你给我的关心是我黑暗的过去中唯一一丝光明,除了奶奶,你就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我从小就失去了妈妈,爸爸不仅不关心我,还会跟陈慧一起虐待我,我恨陈慧,也恨我爸。

  我在被他们毒打时想过杀了他们,但是想到你和奶奶,我知道我不能那么做。

  只要看到你,身上的伤口再多再疼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但是小叔,我不坏的,我不会去害陈慧,也不想背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你是个很厉害的律师,哪怕只是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只要你对我还有一丝的信任,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

  蔡思雨

  日期正是鹿亦尧去拘留所看蔡思雨那天。

  嗒嗒

  一滴滴眼泪无声的落下,砸在鹿鹿的纸上,模糊了一片字迹。

  鹿亦尧坐在地上,紧紧地靠着书柜,将信贴在胸口,仰着头抽泣着。

  蔡思雨在那样无助的情况下只期盼着他的一丝信任,可是他却做了什么

  他终于明白那日蔡思雨为什么认罪认的那么痛快,与她的病无关,是对他彻底的绝望了,所以才觉得牢里牢外都是一样的。

  鹿亦尧扯着自己头发,伏在臂弯处抽噎着,一颗心仿佛被这一封信切割成了无数块。

  可现在他除了满心懊悔也无济于事

  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的鹿亦尧一回到家就被鹿母拉着说结婚的事。

  方颖坐在一旁,紧紧地攥着衣角,看着鹿亦尧冷漠的脸一脸紧张,她心里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

  行,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五吧。鹿亦尧没有一丝反对,甚至连日子都给定好了。

  鹿父一听,气愤的站起身:小节!蔡思雨她才

  闭嘴!老提一个死人都不嫌晦气!鹿母张嘴就把鹿父噎了回去,小节都没说什么了你还有什么意见?

  方颖已经呆住了,她以为自己幻听了,立刻又问道:鹿亦尧,你是说真的吗?要和我结婚?

  要是不结就算了。鹿亦尧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鹿母赶忙扯住他,解释着:结结结,小颖她只是太高兴了,怕你逗她。

  方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一脸笑意的点点头。

  鹿父失望地看了鹿亦尧一样,气哼了一声回了房。篴麓

  鹿母翻着画册,指给鹿亦尧看:这是小颖挑的,看看好不好看?

  方颖已经想象到了穿着白婚纱嫁给鹿亦尧的场景,她不由的红了脸,眼中满是羞涩。

  鹿亦尧推开画册,解开领带,语气冷道:随便你们挑吧,我无所谓。

  第四十一章茫茫无期

  鹿亦尧要结婚的消息就像是登上了日报的头版头条,鹿母恨不得把所有认识的人都请来。

  蔡思辰收到请柬后怒上心头,忍着想把请柬撕碎的冲动直接跑到律师事务所去找鹿亦尧。

  啪

  请柬被甩在桌子上,蔡思辰一拳打在上面,咬牙切齿的看着依旧风轻云淡的鹿亦尧:鹿亦尧,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鹿亦尧没有抬头,只是微微蹙了眉。

  蔡思雨才去世没多久你就要结婚,还下个月初五,你不知道那天是蔡思雨的七七吗?!蔡思辰真的想把鹿亦尧的脑袋砸开,看看里边到底在想什么。

  鹿亦尧眼神里没有半点波澜,只是淡淡道:你有时间就来吧。

  蔡思辰气的啐了一口:呸!混蛋才去!算我看错你了!

  说完,他拿起请柬就撕成两半扔进垃圾桶里。

  鹿亦尧轻抚着相框中蔡思雨的照片,低声说着:对不起

  婚礼筹备完全由鹿母和方颖在负责,鹿亦尧只说婚礼当天他会去,其他事他一概不管。

  方颖穿着婚纱在镜子前仔细打量着自己精致的脸。

  她不知比蔡思雨好了多少倍,而且蔡思雨现在也不在了,她和鹿亦尧也要结婚了,只要两人生活在一起,她有信心走到鹿亦尧的心里去。

  小颖真漂亮,比那些模特还好看。鹿母一脸满意的点点头。

  方颖落落大方的笑了笑,心中还是有些遗憾,没领结婚证,也没拍婚纱照,现在连试衣服都不来,鹿亦尧看起来并不是很在乎这场婚礼。

  阿姨,鹿亦尧他

  没关系,他都说了会娶你,他不会食言的。

  纵使鹿母这么说,方颖还是担心的等到了结婚那日。

  宾客进了门,方颖坐在酒店的房间里,妆已经化好半天了,鹿亦尧却还是没来。

  鹿母不停的打着鹿亦尧关机的电话,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这都几点了!小节跑哪儿去了?

  方颖捏着手机,电话那头出现蔡思辰的清冷的声音。

  喂,干什么?

  鹿亦尧在哪儿?是不是在你那儿?方颖声音微微颤抖着,语气中透着不安。

  蔡思辰嗤笑道:你不要一找不到他人就给我打电话,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况且今天不是你们结婚的日子吗?他的去向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以后你也别给我打电话,我嫌烦。

  你

  方颖被他说的面红耳赤,正想反驳几句,蔡思辰却将电话挂断了。

  司仪已经来催了好几趟,方颖的心也跟着慢慢沉了下去。

  就在鹿母都要放弃时,一身新郎西装的鹿亦尧突然来了。

  鹿母又气又喜的捶打着他: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跟小颖都快急死了?

  鹿亦尧冷着一张脸,目光停在方颖身上,像是在极力忍耐着。

  你先陪陪小颖,我去告诉司仪,婚礼可以开始了。鹿母一脸欣喜的跑出去。

  方颖激动的站起身,她以为鹿亦尧是耍她的,没想到他来了,也就是说他们是真的要成为夫妻了。

  鹿亦尧一步步逼近方颖,语气冰冷:你跟蔡思雨说过什么?

  第四十二章不重要

  方颖激动的心顿时被鹿亦尧一句话问的开始忐忑起来。

  她笑着掩饰内心的慌乱: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见过蔡思雨了?

  方颖,你当医院的监控摄像头是摆设吗?鹿亦尧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方颖。

  我方颖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着,她不甘的辩解着:我是去找过她,但我也只是去问候了的几句,让她安心养病这些话

  呵。鹿亦尧冷笑一声,你说了什么你心里有数,你不是想结婚吗?那你就好好享受这场婚礼吧。

  说着,鹿亦尧将胸前的花扯下来扔到方颖的面前,转身就要离开。

  鹿亦尧!你要去哪儿?方颖扯住他,一脸惊恐。

  鹿亦尧要是走了她怎么面对外面的宾客,她会彻底成为一个笑话的。

  一把推开她的手,鹿亦尧厌恶的拍了拍被她碰到的地方:你好自为之吧。

  鹿亦尧!方颖穿着高跟鞋,爬起来就要去追鹿亦尧,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进了电梯。

  方颖瘫坐在走廊上,泪水将她精心化好的妆冲花了。

  为什么鹿亦尧要这么对她,就算为了蔡思雨,可她也爱了鹿亦尧整整十年啊!她的爱根本不比蔡思雨少!

  鹿母带着几个人来叫他们时,只见方颖坐在走廊里哭,鹿亦尧却不知去向。

  鹿母立左顾右盼,急的直拍大腿:小颖,你怎么了?小节去哪儿了?

  方颖只是掩面哭泣着,没有回答。

  墓园。

  鹿亦尧站在蔡思雨墓前,缓缓蹲下身将一枝玫瑰花个一束白菊放在她碑前。

  思雨,今天我结婚了,你看到了吧鹿亦尧轻笑着,目光温柔的与刚刚大相径庭。

  天空飘着毛毛雨,鹿亦尧伸手抚着碑上蔡思雨的照片,含泪低语:思雨,如果还有下辈子,你不要再遇见我这样的人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心中却想,若是真有下辈子,他宁愿被伤害的人是不是他。

  鹿亦尧?蔡思辰一脸惊讶的看着穿着新郎服的鹿亦尧,你怎么在这儿,你今天不是要跟方颖结婚吗?

  他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之意,毕竟今天是蔡思雨的的七七。

  鹿亦尧起身,看蔡思辰走过来将花放在蔡思雨碑前后他才说道:我要走了。

  怎么,结婚前来做告别的吗?蔡思辰还是一副嗤笑模样。

  他不明白为什么鹿亦尧要答应娶方颖,更不明白为什么要选在今天,生怕蔡思雨天上不知道吗?

  两个小时后的飞机,一会儿就走。鹿亦尧丝毫没有在意他言语之间的讽刺。

  什么意思?你要出国?蔡思辰眼中的嘲讽变成了惊讶,为什么?

  鹿亦尧从胸前的口袋中拿出蔡思雨的照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疲倦:带着她到处走走。

  而且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地方了,即使蔡思雨已经不在了,他心中仍然替他母亲背负着浓浓的罪恶感。

  蔡思辰看着他眼中的眷恋,也放下了心中对他的不满:我送你吧。

  或许鹿亦尧答应结婚是有什么原因,到现在看来已经不重要了,他知道鹿亦尧这一去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四十三章终有归期

  机场有些吵杂,鹿亦尧提着一个小行李包,握着蔡思辰的肩头:我爸你帮忙照顾照顾。

  蔡思辰依旧不忘打趣他:照顾你爸,不用照顾你妈?

  她有方颖。提起她们,鹿亦尧依旧是满脸的嫌恶。

  你真的不打算回来了吗?蔡思辰看着他,询问的语气中带着些不舍。

  蔡思雨到底还在这座城市里,鹿亦尧难道真的打算永远在外边飘荡不成。

  鹿亦尧垂下眼帘,声音有些颤抖:也许吧,蔡思雨现在就在我身边。他将手覆在胸口照片处,我在哪儿都一样。

  提醒登机的声音响了起来,鹿亦尧松开手,最后看了眼这个最好的朋友:谢谢你,谢谢你对蔡思雨的照顾。

  如果不是他,或许他连蔡思雨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蔡思辰一向不是感性的人,只是在这一刻,他忍不住落了泪:到了地儿记得联系我,别到时候我找你连你在哪儿都不知道。

  嗯。鹿亦尧点点头,伸出拳头与蔡思辰的拳头碰了碰,最后转身进了登机口。

  蔡思辰看着鹿亦尧消瘦了许多的背影,心中一阵感慨。

  四个月不到的时间,他亲眼看见了鹿亦尧的变化,一切都因为蔡思雨。

  但他除了遗憾也没有其他了,若是蔡思雨没有出事,或许现在的一切都会不同。

  也许鹿亦尧会将她视若珍宝,重新挽回她的心,又或是帮助她翻案,卸下那莫须有的罪名,但这一切的可能都被蔡思雨带进了土里。

  飞机划过天空,蔡思辰用力的挥挥手,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鹿亦尧坐在机舱中,看着窗外的白云,手中攥着蔡思雨的照片,眸子虽是宁静一片,却依旧让人觉得分外感伤。

  突然,身边本来戴着眼罩睡觉的女孩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去摸小桌板上的水杯,却不小心将其打翻。

  水溅在蔡思雨的照片上,鹿亦尧没有说话,只是阴沉着一张脸用纸将水擦干。

  对不起对不起!

  那女孩一脸抱歉的抽出纸递给鹿亦尧。

  鹿亦尧抬眼望去,眼眸中划过一丝诧异。

  眼前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女孩眉眼之间与蔡思雨有些相似,就像是她的妹妹一般。

  鹿亦尧下意识的呢喃着:思雨

  他知道她不是蔡思雨,但是遇到这么像她的女孩的确有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你叫什么名字?

  啊?蔡潇潇。名叫蔡潇潇的女孩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个男人,总感觉他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蔡潇潇,蔡思雨,完全不同的名字。

  而蔡潇潇也瞥了眼鹿亦尧手中的照片,她眨了眨眼,照片中的人居然跟她有点像,难怪眼前这个男人盯着她看。

  冒昧问一句,这是您亲人吗?蔡潇潇小声的问了句。

  鹿亦尧将视线放到照片上,眼神深情的回道: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您这是要去找她?

  嗯。

  蔡潇潇没有再问,鹿亦尧透过窗户的反光,看到身旁女孩与蔡思雨更加相似的侧脸,眼眶渐红。

  飞机落了地,鹿亦尧闭着眼并未着急下飞机,身边的蔡潇潇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打着电话。

  小叔,我到了。

  熟悉的称呼让鹿亦尧猛地睁开眼,却只抓住了那女孩匆忙的背影。

  他看着照片,苦笑着,他该放下了的,因为这辈子他和蔡思雨已再无缘相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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